那星光凝聚而成的小亭,成了这片紊乱空间中唯一的安宁之所。亭子不大,仅能容纳三四个人站立,内部流转着柔和而稳定的星辉,将外界的空间波动完全隔绝开来。两个由星光编织而成的蒲团静静地放置在亭子中央。
姬岩和蓝彩儿步入亭中,顿时感觉周身一轻,那股因空间不稳而产生的隐隐压迫感消失了。两人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以应对未知的等待。
元宝和影儿也哧溜一下钻了进来,乖乖趴在两人脚边。许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又或许是刚才被那边界处传来的愤怒波动吓到了,两个小家伙此刻显得格外老实,缩成一团,只是两双乌溜溜的眼睛还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星光闪闪的小亭子。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亭外,那片黯淡的星光门户依旧模糊不清,整个演武场的空间偶尔还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余震般的涟漪,显示着之前的震荡影响尚未完全平息。
姬岩闭目凝神,尝试运转《归元诀》,巩固刚刚因服用星纹果而增长的魂识。蓝彩儿则继续参悟着脑海中的《星阵初解》,时而蹙眉,时而恍然。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在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寻常时,异变再生。
一直静静悬浮在姬岩头顶,自从吞掉那团液态金属后就再无动静的青铜古鼎,忽然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
这一次,并非之前抢夺宝物时那种急切的嗡鸣,而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悠远的震动。鼎身之上,那些模糊的鸟兽虫鱼花纹再次亮起,但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散发出一种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紧接着,一声宏大的、仿佛自远古洪荒穿越时空而来的钟鸣声,自古鼎内部响起!
“咚——”
这声音并不响亮刺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姬岩和蓝彩儿的识海深处,甚至回荡在他们周身经脉血肉之中!元宝和影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道音惊得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一丝本能的敬畏。
蓝彩儿猛地从参悟状态中惊醒,惊讶地看向姬岩头顶的古鼎。这钟声让她心神剧震,仿佛有某种天地至理随着声音灌入心田,但她却如同雾里看花,难以捕捉其精髓,只觉得玄奥无比。
而处于钟声核心的姬岩,感受则截然不同!
在那声钟鸣响起的刹那,他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外界的声响、光线,甚至自身的存在感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眼前”不再是星光亭,而是一片混沌未开、鸿蒙初判的奇异景象。
那一声钟鸣,在他感知中被无限拉长、分解,化作了无数细微难言的大道音符。这些音符并非文字,却蕴含着天地初开、万物生灭的至理。他“看”到了清浊二气分离,演化天地;“听”到了山河形成、风雨雷电诞生的自然韵律;“感受”到了生命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蓬勃道韵。
这一切并非具体的图像或知识,而是一种纯粹的道境感悟,如同醍醐灌顶,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对于《归元诀》的理解,对于自身元力的运转,对于天地能量的感知,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深化、升华。
他的身体依旧盘坐在蒲团上,气息却变得无比悠长绵密,周身隐隐有混沌气息流转,与古鼎散发的苍茫道韵融为一体。他陷入了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深度悟道状态。
蓝彩儿看着姬岩周身气息的变化,感受到那股玄奥的道韵,心中震撼无比。她明白这是姬岩的机缘,不敢打扰,只是屏息凝神,默默守在旁边,同时尽力去感悟那弥漫在亭中的残余道韵,哪怕只能领悟一丝,也对她大有裨益。
然而,这种绝对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开始,元宝和影儿也被那道音震慑,老老实实地趴着。但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见姬岩依旧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玄妙,外界也没有什么危险发生,两个小家伙天性中的不安分又开始蠢蠢欲动。
尤其是元宝,它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它先是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碰了碰面前流动的星光地面,发现软软的很有弹性,觉得有趣。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没什么味道,便失去了兴趣。
它开始觉得无聊,扭头看向旁边的影儿,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影儿的尾巴。影儿不耐烦地把尾巴缩了缩,警告似的瞪了它一眼,示意它别闹。
元宝撇撇嘴,又开始打量起这个星光亭子。它站起身,踮着脚尖,试图用爪子去够亭子顶部垂下来的、如同流苏般的星光丝绦。奈何个子太矮,够不着。它不甘心地轻轻蹦跳了两下,还是差一点。
这番动静虽然轻微,但在寂静的亭中却显得有些突兀。蓝彩儿微微蹙眉,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元宝。元宝缩了缩脖子,暂时安分下来。
可没过多久,它的注意力又被姬岩周身那流转的、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吸引了。那气息让它感到既亲切又好奇。它试探性地伸出小爪子,想要去触碰那缕离它最近的气息。
“元宝!不可!”蓝彩儿心中一紧,连忙传音喝止。悟道状态最忌被打扰,万一惊醒了姬岩,可能导致悟道中断,甚至受到反噬。
元宝被吓了一跳,爪子僵在半空,委屈地“呜呜”两声,收了回来。
影儿似乎看不下去了,挪到元宝身边,用脑袋使劲顶了它一下,把它顶得一个趔趄,然后冲着亭子角落努了努嘴,那意思是让元宝去角落里自己玩,别在这里捣乱。
元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磨蹭到亭子角落,趴了下来。但它显然还是静不下来,一会儿用爪子抠抠星光地面,一会儿又对着亭子外模糊的景象龇牙咧嘴,自娱自乐。
影儿则尽职地守在蓝彩儿和姬岩旁边,一双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元宝,防止它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同时也分神留意着亭外的动静。
蓝彩儿看着这两个活宝,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有它们在,想要求个绝对的清静真是难上加难。她只能更加集中精神,一边为姬岩护法,一边抓紧时间感悟那残余的道音。
时间就在这奇特的氛围中一点点过去。姬岩的悟道似乎进入了更深层次,周身的气息越发内敛,仿佛与古鼎、与这方小亭、甚至与冥冥中的大道产生了某种共鸣。
而那扇黯淡的星光门户,在远处依旧模糊,但边缘那些细微的黑色裂痕,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弥合。空间的震荡余波,也渐渐趋于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也许更久。古鼎散发的苍茫道韵开始缓缓收敛,那宏大的道音也渐渐平息。
姬岩周身流转的混沌气息逐渐融入体内,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竟带着一丝淡淡的混沌色泽,良久才散。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的眼眸深邃如同古井,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但很快便恢复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透彻与沉淀。
“师兄,你醒了?”蓝彩儿关切地问道,“感觉如何?”
姬岩感受着体内愈发凝实精纯的元力,以及魂识中多出的那些对天地自然的玄妙感悟,嘴角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获益匪浅。”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元宝和影儿。两个小家伙见他醒来,立刻凑了过来。元宝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安分,亲热地蹭着他的腿。姬岩笑着摸了摸它们的脑袋,这次悟道,让他对周围一切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和包容。
他抬头望向亭外,那扇星光门户虽然依旧黯淡,但似乎稳定了许多。
“空间应该快稳固了。”姬岩感受着外界逐渐平息的波动,轻声道,“准备一下,第四层试炼,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两人的神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目光投向那扇即将再次开启的门户。短暂的休憩与意外的悟道之后,更艰难的挑战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