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舟通体由莹白的巨蚌壳和七彩珊瑚构筑,表面流淌着一层柔和的水光,行驶在暗流汹涌的海面上却如履平地,稳得不可思议。舟身刻满了古老的鲛人符文,散发出淡淡的灵压,将外界那股混乱、压抑的气息隔绝开来。
茅八角登上舟船,立刻感受到一股精纯的水灵之气,让他因连日奔波和刚才短暂对峙而消耗的真气都恢复了几分。
长老沧溟目光如深邃的海渊,再次仔细打量了茅八角一番,尤其是在他背后的断龙剑上停留片刻,缓缓开口:“人族剑修,能在此年纪领悟如此凌厉剑意,实属罕见。汐那丫头眼光不错。”
他的通用语带着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腔调,虽威严,却不失礼数。
“前辈过奖。”茅八角不卑不亢,“晚辈只是侥幸有些际遇。不知如今水晶宫形势如何?阴罗宗之人到了何处?”
提到阴罗宗,沧溟长老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身后那几名气息彪悍、手持三叉戟的鲛人战士也面露愤慨之色。
“情况不容乐观。”沧溟长老指向远处那片更加幽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海域,“那里,便是‘归墟之眼’的边缘,也是我鲛人一族世代守护的圣地入口。阴罗宗的贼子,不知用了何种邪法,竟避开了外围的诸多禁制与海兽巢穴,直接出现在了圣地外围的‘珊瑚迷林’之外。”
“他们布下了一座邪恶的大阵,名为‘九幽蚀魂阵’,正在不断侵蚀迷林的天然屏障,试图打通前往圣地核心的道路。迷林由上古遗留的灵珊瑚构成,本身具有迷惑心神、扭曲空间之能,是我族水晶宫的最后一道重要屏障。一旦迷林被破,阴罗宗便可长驱直入,威胁到圣地与我族水晶宫的根本!”
沧溟长老语气沉重:“我们组织了数次冲击,试图破坏那邪阵,但阴罗宗此次前来准备充分,由一名金丹后期的长老带队,麾下还有数名金丹护法以及大量筑基弟子。他们凭借那邪阵之力,稳守阵脚,我们非但没能破阵,反而折损了不少族中勇士。”
茅八角眉头紧锁:“金丹后期……实力差距确实巨大。难道贵族没有元婴期的前辈坐镇吗?”
沧溟长老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无奈:“我族大长老,亦是元婴期的存在,本在圣地深处闭关,试图沟通祖灵,应对此次危机。然而……归墟之眼近来异动频频,空间极不稳定,大长老在闭关中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如今情况不明,我们无法轻易联系,更不敢贸然惊扰。”
茅八角心中了然。高端战力被牵制,甚至可能自身难保,这无疑是雪上加霜。难怪鲛人族需要向外求援,甚至不惜信任他这个人族修士。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破坏那座‘九幽蚀魂阵’?”茅八角问道。
“不错!”沧溟长老目光一凝,“硬拼我们处于劣势,唯有毁掉那邪阵,才能依托珊瑚迷林的地利与周旋,等待大长老出关,或是寻得其他转机。我们观测到,那邪阵的核心,由三面‘蚀魂幡’作为阵眼,只要能同时毁掉或拔除其中两面,大阵便可不攻自破!”
“同时?”茅八角捕捉到了关键。
“是,必须近乎同时。”沧溟长老语气凝重,“此阵诡异,若只破坏一面阵旗,另外两面会立刻汲取被毁阵旗残余的能量,短时间内威能反而会暴涨,并迅速修复损伤。唯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至少毁掉两面,才能使其根基崩溃。”
他看向茅八角,眼神锐利:“我们计划兵分两路。老夫会带领族中精锐,从正面佯攻,吸引阴罗宗主力以及那名金丹后期长老的注意力。而另一路,则需要一支精干小队,凭借我族对迷林的熟悉,潜行至大阵侧翼,伺机同时突袭另外两面阵旗!”
“茅小友,”沧溟长老的目光落在茅八角身上,“你并非我族之人,气息与阴罗宗迥异,不易被他们的探测手段重点关注。且你剑术凌厉,擅长爆发与突袭,正是执行此次突袭任务的最佳人选之一。汐在传讯中,对你的实力和品性都极为推崇。不知……你可愿承担此重任?”
珍珠舟上一时寂静,只有船体破开浪花的细微声响。所有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茅八角身上,有期待,有审视,也有疑虑。
这任务无疑是九死一生。要潜入阴罗宗重重守护的大阵侧翼,还要在金丹修士可能随时回援的情况下,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破坏任务。
茅八角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汐那双清澈而忧虑的眼眸,闪过悬济堂“济世为怀”的训导,更闪过自己追寻大道、于生死间磨砺剑心的决心。
危险,同样也是机遇。与金丹级别的势力对抗,无疑是检验自身修为、磨砺剑道的绝佳机会。更何况,此事关乎一方生灵,合乎他的本心。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而坚定,迎上沧溟长老的目光:
“晚辈,义不容辞。”
沧溟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重重颔首:“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前往珊瑚迷林外围的集结地。具体行动计划,路上再与你细说。”
珍珠舟调转方向,周身水光一闪,速度骤然提升,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扎向前方那片更加深邃、危机四伏的黑暗海域。
茅八角站在船边,望着远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感受着怀中潮音贝传来的、与汐隐隐相连的微弱波动,缓缓握紧了背后的断龙剑柄。
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