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黎明将至
三响血红色的信号烟花，如同三把烧红的利刃，在长安城的上空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也彻底撕碎了黎明前最后的宁静。喧嚣与骚动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滋生、蔓延，如同瘟疫般无法遏制，与皇城内骤然绷紧的肃杀之气内外交织，谱出一曲暴风雨来临前的狂乱序曲。
相府，密室。
烛火摇曳，将秦嵩那张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内骚动声和远方漕帮的号角，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的神经上。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上，瓷片四溅，温热的茶水泼洒开来，如同他此刻失控的情绪。“皇城之内！就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竟能发出信号！刘莽是干什么吃的！宫内的暗哨都瞎了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计划被彻底打乱、掌控感失却后的暴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苏逸等人的行动，远比他预想的更果决，更迅猛，也更……难以预测。
“相爷息怒！”崔明远战战兢兢地劝道，脸色苍白，“当务之急，是今日朝会……”
“朝会？”秦嵩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崔明远，那眼神让后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你以为那还是寻常的朝会吗？那是战场！是你死我活的修罗场！”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重新变得阴鸷狠毒，如同即将扑食的毒蛇。“也好，既然他们想在这金殿之上做个了断，那老夫就成全他们！”
他看向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死士头领，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影卫’全部就位，埋伏于紫宸殿两侧廊庑、屏风之后。今日朝会，听我号令。我要那金殿之上，血流成河！苏逸、林羽、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一个不留！若陛下……若陛下执意偏袒，便一并‘请’他退位静养！”
死士头领眼中闪过嗜血的兴奋，躬身领命：“是！”
“通知刘莽，宫门给老夫守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还有西郊那五百人，让他们立刻向玄武门移动，随时准备接应！告诉赵昆、孙焕，宫内但有异动，格杀勿论！”秦嵩一条条命令发出，将所有的暴力手段都推到了极致，他已不再掩饰自己武装政变的野心。
“今日辰时，”秦嵩最后望向窗外那依旧漆黑的天幕，声音如同寒冰，“便是改天换日之时！”
与此同时，西苑那间废弃的殿宇内，气氛同样凝重如铁。
苏逸、林羽、小丐已然返回，与匆匆赶回的慕容瑶汇合。慕容瑶简要说明了面见皇帝的经过和结果，当听到皇帝最终同意苏逸上殿时，众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但随即被更沉重的责任所取代。
“信号已发，龙帮主和陈将军那边应该已经动起来了。”苏逸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信号与他无关，“秦嵩此刻，必然也在疯狂调兵遣将，今日朝会，将是他最后的反扑，也是最凶险的战场。”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手中的证据，是刺向他心脏的匕首。但要想将这匕首刺进去，我们需要先挡住他疯狂的反噬。”
“林兄，”苏逸看向林羽，“今日殿上，秦嵩的死士和殿前侍卫是最大的威胁。你的任务最重，也最险。不仅要挡住他们，还要在万军之中，尽可能保护陛下和瑶儿的安危。”
林羽怀抱长剑，缓缓睁开眼，眸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战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那无声的承诺，比任何誓言都更沉重。
“小丐，”苏逸又看向跃跃欲试的少女，“你身形灵巧，善于隐匿。今日不必参与正面搏杀，你的任务是游走策应，专攻敌人要害，扰乱阵脚，同时……保护好徐老御史和其他敢于出声的忠直之臣。”
“放心吧苏大哥！保证让他们手忙脚乱！”小丐拍了拍腰间的布袋，信心满满。
“瑶儿，”苏逸最后握住慕容瑶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冰凉，语气柔和却坚定，“今日，你需要站在陛下身边，你的话，你的身份，是稳定局面的关键。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慕容瑶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眼中泪光与决然交织：“我知道。你我同心，其利断金。”
苏逸松开手，走到破败的窗边，望向东方。那里的黑暗依旧浓重，但依稀仿佛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光明正在那无尽的墨色之后顽强地孕育。
他缓缓拔出腰间那柄慕容瑶所赠的长剑，剑身在绝对的黑暗中，竟似乎自行散发着微弱的、清冷的光辉，映亮了他坚毅的侧脸和深邃的眼眸。
“父亲，母亲，各位苏家的亲人……边关死难的将士们……这长安城下期盼公道的冤魂们……”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殿宇内回荡。
“今日，我苏逸，便以我血，以我剑，为你们，讨还这迟来的公道！涤荡这朝堂的污浊！”
他手腕一振，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剑尖直指那紫宸殿的方向。
“纵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亦往矣！”
林羽按剑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慕容瑶握紧了袖中的龙纹玉珏。小丐屏住了呼吸，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的光芒。
在他们身后，墨尘安排接应的两名“暗流”好手，如同石雕般肃立，眼神锐利地警戒着四周。
这一刻，万籁俱寂，唯有信念如铁，杀意如潮，在黎明前的至暗中，默默积攒着撕裂一切的力量。
天，就快亮了。
而那轮注定将被血色浸染的朝阳，也即将升起在这座古老帝都的上空，见证一场决定国运的终极对决。
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