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客厅里，温暖而明亮。
窗外，是层林尽染的远山，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红、黄、橙，像打翻了调色盘。
萧辰端着刚切好的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居家的灰色羊绒衫，柔和了他本身略显硬朗的线条。
他刚把果盘放在茶几上，一个身影就从背后黏糊糊地贴了上来，下巴搁在他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辰哥…”谭韫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慵懒，还有他惯有的、对着萧辰时才毫不掩饰的撒娇意味，“今天我是寿星，对不对？”
萧辰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突袭，身体只是微微一顿，便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顺手叉起一块蜜瓜，反手精准地递到他嘴边。“嗯，寿星最大，所以呢？”
谭韫航张嘴咬住蜜瓜，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但他显然意不在此。
他嚼了几下咽下去，手臂环住萧辰的腰，收得更紧，开始例行的生日讨赏：“那寿星今天是不是有特权？可以提任何要求？”
这套流程，在他们确定关系后的每一年都会上演。
萧辰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面上却依旧沉稳，甚至带着点无奈：“说说看，合理的可以考虑。”
“第一，”谭韫航开始掰手指，唇几乎贴着萧辰的颈侧皮肤，“今天我不想碰任何工作邮件，手机静音。”
“准了。”
“第二，今天一天，你都要顺着我，不能凶我，不能对我板着脸。”
萧辰挑眉：“我什么时候凶过你？”自从几年前那场风波后，他对谭韫航，底线一退再退，连周围朋友都调侃谭韫航被他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上次我熬夜看项目书，你就瞪我了！”谭韫航振振有词，“眼神可凶了！”
萧辰：“……”那难道不是担心他身体？
“好，依你。”萧辰妥协。
谭韫航得寸进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今天你要陪我重温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内容！从早到晚，一步都不能少！”
萧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发生在萧辰伤愈出院后不久，关系刚刚破冰，正处于那种算了，看你表现的微妙阶段。
那时谭韫航精心策划了一整天堪称教科书级的浪漫行程，从早午餐到画廊参观，再到山顶餐厅的烛光晚餐，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瑕，但也正因为太过完美，带着点谭韫航式的、不露声色的掌控和算计，让当时的萧辰感觉像在参加一场被精心导演的戏，全程虽然挑不出错，但总隔着一层。
后来关系亲密后，萧辰偶尔会拿那次约会调侃，说谭总当时真是业务熟练、套路满满。谭韫航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机会洗刷耻辱。
没想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了生日这天。
“你确定？”萧辰侧过头，看着肩窝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当时某人紧张得差点打翻红酒，在画廊讲解时还卡壳了两次。”
谭韫航耳根微红，那是他试图收起所有技巧、展现真实笨拙却差点搞砸的黑历史之一。
他哼哼唧唧地反驳：“那、那不一样！当时是怕你嫌弃我…现在，”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辰，“现在我知道你不会了。”
他眼神里的依赖和笃定，像羽毛轻轻搔过萧辰的心尖。
萧辰沉默了几秒，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随你。”
“耶！辰哥最好！”谭韫航瞬间眉开眼笑，凑上去在萧辰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像只快乐的大型犬，蹦跶着去换衣服了。
于是，萧辰被迫开始了这趟怀旧之旅。
早午餐还是那家熟悉的法式餐厅，露台的位置，能看到繁华的街景。
谭韫航兴致勃勃地点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菜式，连萧辰面前那杯苏打水里的柠檬片数量都要求一致。
“当时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切牛排的样子，心里在想，怎么有人连用餐都这么好看，又想着该怎么找话题才不会让你觉得无聊。”谭韫航托着腮，看着对面沉稳进食的萧辰，笑眯眯地回忆。
萧辰抬眸看他一眼：“你当时说了十分钟的红酒产区气候差异。”
谭韫航：“我错了。”他当时确实是绞尽脑汁想展现自己渊博又有趣的一面。
下午去的依旧是那家私人画廊，时过境迁，展品早已更换。
谭韫航没有再试图卖弄他的艺术见解，而是自然地牵着萧辰的手，慢悠悠地逛着，偶尔在某幅画前驻足，低声交流几句看法，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欣赏。
阳光透过天窗洒下，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静而温馨。
“其实那时候。”谭韫航忽然低声说，“我跟你讲那些画派源流的时候，心里慌得要命，生怕你觉得我在显摆，或者觉得无聊。”
萧辰握紧了他的手，淡淡应了一声：“嗯，看出来了。”
谭韫航惊讶：“啊？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不明显。”萧辰顿了顿，补充道，“但我感觉到了。”
谭韫航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将手指挤进萧辰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姿态。
原来他那些小心翼翼的紧张和笨拙，眼前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洞若观火。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山顶的那家旋转餐厅。依旧是靠窗的绝佳位置，脚下是华灯初上的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
菜一道道上来，竟真的和当年菜单一模一样，连侍者推来的餐车上，那款红酒的年份都别无二致。
谭韫航举起酒杯，眼中映着烛光和窗外的霓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辰哥，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胡闹。”
萧辰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
他举杯与他轻轻一碰：“生日快乐，韫航。”
晚餐在安静而旖旎的氛围中接近尾声。当侍者推着一个点着蜡烛的精致蛋糕走过来时，谭韫航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剧本里没这一出。
萧辰在摇曳的烛光中看着他，语气平稳：“当年的约会，没有这个环节，是我加的。”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补上当年欠你的一句生日快乐，还有……”
他没有说完，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推到了谭韫航面前。
谭韫航彻底愣住了，他看看蛋糕，又看看那个盒子，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款式简洁大方的铂金素圈对戒，在烛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不是求婚，”萧辰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是觉得该有个东西圈住你，也圈住我。”
谭韫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抬起头，看着萧辰，嘴唇动了动，却一时失语。
几年的相伴，他早已拥有了这个人全部的爱与包容，却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刻意怀旧的日子里，收到这样一份沉甸甸的、象征着永恒圈住的礼物。
他想起几年前在医院花园里，萧辰那句看你以后表现。
他想，他这些年，表现应该还算不错吧？不然怎么会得到这样珍贵的奖励。
“帮我戴上。”谭韫航伸出手，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是撒娇，也是请求。
萧辰拿起稍小一圈的那枚，仔细地、郑重地套在了谭韫航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完美契合。
谭韫航拿起另一枚，也颤抖着为萧辰戴上。冰凉的金属触感很快被体温熨暖。
他低头看着两人手上相同的戒指，再也忍不住，起身绕过桌子，紧紧抱住了萧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像多年前那个下午一样，但这一次，流下的是喜悦的泪水。
“辰哥，我爱你。”他闷闷地说。
萧辰抬手，轻轻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低沉的回应响在他耳边：“嗯，我知道。”
我也爱你。
这句话他或许不会常常说出口，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纵容，每一份沉默的守护，都在诉说着同样的心意。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如同散落的星辰。
戒指圈住了手指，也圈住了往后余生的每一个秋天，每一次生日，和所有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
回家的车上，谭韫航一直靠着萧辰，时不时就要抬起手看看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傻笑一下，再凑过去亲一下萧辰的侧脸。
萧辰由着他闹，只在车子经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时，叫停了司机。
“等一下。”他下了车，几分钟后，抱回了一束盛开的向日葵，混着少量的白色雏菊和秋色桉树叶，灿烂又温暖。
“生日礼物。”他把花塞到谭韫航怀里，“你说过，第一次约会应该送花。”当年那个过于完美的约会，唯独缺了一束代表心意的花。
谭韫航抱着怀里的向日葵，看着身边爱人沉稳的侧脸和手上崭新的戒指，只觉得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撑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求索者，他是被爱着的，被坚定选择着的。
而这份爱，跨越了欺骗与伤痛，历经风暴，最终沉淀为此刻指尖的重量，怀中的暖阳，和身边人沉稳不变的呼吸。
秋天真好，生日真好，有萧辰的每一天，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