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宝剑在手,总领平叛、节制天下兵马的旨意明发天下,杜宏如同一柄终于出鞘的绝世凶刃,其锋芒瞬间震慑了整个京城乃至四方宵小。先前那些或明或暗的阻碍、掣肘,在这绝对的权柄与帝国危亡的紧迫感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杜宏甚至没有返回府邸,出了紫宸殿,便直接入驻了紧邻皇城的枢密院正堂。这里,将成为他应对这场国难的中枢。
“擂鼓!升堂!”杜宏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低沉的聚将鼓声如同闷雷,响彻枢密院上空。所有在京的将领、相关衙门的堂官,无论品级,无论此前立场如何,闻鼓声必须即刻赶到!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枢密院正堂内已是将官云集,文官肃立。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至的压抑。杜宏高坐于原本属于枢密使的主位之上,尚方宝剑横置于案前,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
没有废话,没有寒暄,杜宏直接开始下达一道道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兵部沈尚书!”
“下官在!”沈文周立刻出列。
“即刻清点京营、武库所有库存之箭矢、弩箭、火油、震天雷,三个时辰内,必须装车完毕!由你亲自押送,带京营最精锐的三千骑兵,连夜出发,驰援潼关!路上若有耽搁,唯你是问!”
“下官领命!”沈文周毫不迟疑。
“五军都督府!”
“末将在!”几位都督齐声应道。
“京营剩余兵马,立刻取消一切休沐,进入最高战备!重新编组,划分防区,加固京城内外所有工事!尤其是北面德胜、安定诸门,需增派火炮,深挖壕沟!给你十二个时辰,若有一处疏漏,军法从事!”
“得令!”
“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因淮安案已被停职)
“下……下官在。”一名侍郎战战兢兢出列。
“内帑三百万两银子,现已拨付!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京畿、河南、山东,立即高价征调所有可用之大车、驮马、民夫!同时,以兵部名义,征调运河、沿海所有可用的商船、民船!三日之内,本官要看到第一批五千石粮草,由水陆两路,分别发往潼关与河北!若少一粒粮,误一刻钟,你便自己去潼关关墙下,向郭信将军谢罪吧!”
“下官……下官遵命!”那侍郎冷汗淋漓,几乎瘫软。
“刑部、都察院!”
“下官在!”
“淮安漕运案,陛下已授予陈鉴先斩后奏之权!你二人立刻选派精干吏员,持本官手令,星夜赶赴淮安,协助陈鉴!告诉陈鉴,放手去查!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但凡有阻挠者,无论背景,杀无赦!”
“是!”
“传令河北节度使……”
“传令汉中、川蜀援军……”
“传令江南周廷玉,严防死守,确保粮赋区稳定……”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从这间大堂发出,通过四通八达的驿道和信使,飞向帝国的四面八方。整个帝国的战争机器,在杜宏冷酷而高效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杜宏坐镇中枢,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怪物。他几乎不眠不休,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军报与文书,协调着各方矛盾,处置着突发状况。他的脸色日益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
京城之内,气氛肃杀。军队调动频繁,车马辚辚,昔日繁华的街市也冷清了许多。但在杜宏的强力弹压下,竟奇迹般地没有出现大的骚乱。所有人都明白,此刻的安定,系于那位坐镇枢密院的老臣一身。
数日后,前线开始传来消息。
沈文周亲自押送的军械,冲破叛军游骑的层层拦截,成功送入潼关!得到补充的守军士气大振,硬生生顶住了慕容恪新一轮的疯狂进攻,将叛军再度挡在关外!
河北方向,河北节度使放弃与狄军偏师纠缠,收拢兵力,依托城池节节抵抗的策略初见成效,虽然丢失了几座县城,但狄军主力南下的速度被有效迟滞。
江南第一批粮草,通过海路和陆路,在杜宏派出的精锐护送下,也已陆续抵达前线,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局面,似乎被暂时稳定住了。
然而,杜宏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慕容恪和秃发乌孤绝不会甘心,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而他,必须在这惊涛骇浪中,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争取更多的时间,寻找那微乎其微的胜机。
他再次提笔,这一次,是写给远在西北,一直按兵不动、态度暧昧的陇右节度使。信中,他没有哀求,没有威胁,只是冷静地分析了镇西王若得势,第一个要清算的便是他们这些拥兵自重的边将,唇亡齿寒之理,不言自明。他希望陇右节度使能出兵威胁叛军侧后,哪怕只是做出姿态。
这是一步闲棋,或许无用,但杜宏必须尝试所有可能。
写完信,他走到枢密院高高的窗边,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京城依旧,但空气中已弥漫着烽火的味道。
他这条被赋予了无限权柄的孤狼,此刻已与这座古老的都城,与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紧紧捆绑在了一起。砥柱京华,他必须撑住,直到最后一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