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赵芬扶到卧室的藤椅上坐下，李将来转身就往客厅跑，脚步都带着慌。
苏念还蜷在沙发角落，怀里抱着个抱枕，原本攥着水杯的手松了，杯子歪在地毯上，温水洒了一小片。
她的脸侧贴在抱枕上，刘海被冷汗打湿，黏在额角，连呼吸都带着明显的热气。
李将来蹲下身，先把水杯扶起来放好，再伸手去碰她的额头——掌心刚贴上，就被那股烫意惊得心头一紧，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念念？醒醒。”
他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极软，“是不是不舒服？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苏念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白泛着红，眼神涣散得没焦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勉强认出人。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还带着发飘的颤音：“将来……冷……”
话没说完，头就不受控制地往他胳膊上歪，整个人软得像没了骨头，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里屋的赵芬听见动静，扶着门框出来，手里还攥着条薄毯，脚步都有些踉跄：
“是不是路上吹了风？我去拿退烧药！上次你感冒剩的，还在药盒最里面放着！”
“阿姨您坐着歇着，我去拿。”
李将来赶紧按住赵芬的胳膊，又小心地把苏念往沙发里挪了挪，用抱枕垫着她的头，“您刚出院，别来回跑，我快得很。”
他快步冲进厨房，打开吊柜里的药盒，手指在一堆药瓶里快速翻找。
找到退烧药时，还特意看了眼保质期，确认没过期才往客厅走。
路过饮水机，又接了杯温水，试了试温度——不烫口，刚好能冲药。
可等他端着水杯和药片回到沙发边，却犯了难。
苏念已经彻底烧迷糊了，嘴唇干得起了层白皮，不管他怎么轻声喊，怎么用指腹蹭她的下巴，她都没反应，牙关咬得紧紧的，连嘴都张不开。
“念念，张嘴吃药了，吃完烧就能退了。”
李将来又试了一次，声音里都带了点急，他看着苏念泛红的脸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赵芬也凑过来看，见这情形也跟着慌：“这可怎么好？烧得这么厉害，不吃药怎么行？要不……咱们去医院？”
“不用阿姨，医院来回折腾，她现在经不起。”李将来摇摇头，目光落在手里的药片上，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先把药片放在小碗里，用勺子背一点点碾成细粉，动作仔细得怕留下一点颗粒。
再倒上适量温水，用勺子搅匀，又低头抿了一口试味道——有点苦，但能接受。
做完这些，他蹲在沙发边，一只手轻轻托着苏念的后颈，拇指温柔地蹭着她紧绷的下颌线，试图让她放松。
另一只手端着小碗，目光落在她干裂的唇上，耳尖先红了。
“念念，乖，张嘴。”
他轻声哄着，等苏念因为他的动作下意识张开一点嘴时，立刻喝了口药汁含在嘴里，俯身凑过去。
唇瓣刚碰到她微凉的唇，李将来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他不敢多停留，快速把药汁渡过去，又用指腹轻轻按了按她的下巴，帮她把药咽下去。
药汁刚下肚，苏念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
李将来赶紧直起身，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又拍着她的背顺气，声音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我下次轻点……”
苏念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没再闭眼，反而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没散的迷糊，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苦……”她瘪了瘪嘴，小声抱怨，手指还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李将来的心一下就软了，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之前买给赵芬的，草莓味的，他一直放在身上。
他剥了糖纸，把糖轻轻放在苏念嘴里，又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含颗糖就不苦了，乖，再忍忍，烧退了就好了。”
等苏念含着糖，脸色稍微好看点，李将来才小心地把她抱起来。
他用胳膊托着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
“我把她抱到卧室床上睡，沙发太硬，不舒服。”
他跟赵芬说了一声，脚步放得极轻，慢慢往卧室走。
卧室里的窗帘拉着，留了条缝，刚好有缕晨光透进来，落在浅灰色的床单上。
李将来把苏念放在床上，又帮她盖好薄被，只露出脑袋，还特意把她的头发从被子里捋出来，怕硌着她。
他刚想直起身去找体温计，手腕突然被苏念攥住了。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指甲都快嵌进他的皮肤里，连指节都泛了白。
“别……别打我……”苏念闭着眼，眉头死死拧成一团，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滑。
“周浩……别打我……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跟别人说……”
李将来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疼得他呼吸都顿了顿。
他赶紧蹲下身，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攥着自己的手上，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过去，试图安抚她的不安。
“念念，不是他，是我，将来。”他凑到她耳边，声音软得像棉花，一字一句地说。
“没人打你，我在呢，我守着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苏念像是没听见，依旧喃喃着，身体还下意识地往他这边缩，鼻尖蹭过他的手腕，带着滚烫的温度，像只受惊的小兽在寻找安全感。
她的手腕光洁，没有任何疤痕，可那颤抖的弧度，却像藏着无数没说出口的恐惧。
李将来看着她发抖的肩膀，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自己的体温裹着她的手。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连眨眼都舍不得多眨——
他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梦里怕成这样。
后半夜，苏念的烧不仅没退，反而更烫了。
李将来每隔十分钟就用体温计测一次，数值一路涨到39度8，看得他心都悬在半空。
他找了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拧到半干，再轻轻敷在苏念的额头上。
等毛巾变温了，又重新换一遍，来来回回，没停过。
擦到她手腕时，他特意多停留了几秒——
那片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印记，可他总觉得，这双手的主人，一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过很多苦。
“将来……别丢下我……”迷迷糊糊中，苏念又开始喃喃，这次的声音更轻，带着浓浓的委屈。
“别像上次那样……我怕……”
李将来的心更疼了，他俯身靠近她，用指腹轻轻揉着她皱紧的眉心，低声哄着：
“不丢，我不丢你。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哪儿都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快亮的时候，苏念的烧终于退了点，呼吸也平稳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
李将来松了口气，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去给她换条干毛巾。
可他刚一动，苏念就皱起了眉，攥着他袖口的手反而更紧了，连眼睫都轻轻颤了颤，像是要醒。
他赶紧停下动作，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的睡颜。
晨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有没完全褪去的苍白。
李将来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起苏念刚才喊的“周浩”“别打我”，想起她此刻光洁却冰凉的手腕，心里的疑惑像潮水般涌上来——
苏念和周浩之间，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那些他没参与的日子里，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在高烧的梦里，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等你好起来，把想说的都告诉我，好不好？”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小心翼翼的期许。
“不管是什么事，不管有多难，我都听着，都陪着你。”
话音刚落，苏念的眼睫又颤了颤，这次没再闭着，慢慢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有点迷糊，看了李将来好一会儿，才轻轻喊了声：“将来……”
“我在。”李将来立刻应着，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感觉怎么样？还烧不烧？要不要喝点水？”
苏念没说话，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胳膊，把脸往他手臂上贴了贴，像只找到依靠的小猫。
李将来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他不知道，等苏念彻底清醒后，那些藏在高烧和噩梦背后的、关于“上辈子”的秘密，会一字一句地铺展开——
她会告诉他，梦里周浩的殴打不是假的，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只是那些伤痕，都随着上辈子的结束，消失在了时间里。
而这些没说出口的痛，会让他心疼到红了眼眶，甚至想立刻找到周浩，为她讨回所有委屈。
此刻的客厅里，赵芬端着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过来，看到卧室门口那一幕，悄悄放轻了脚步。
她看着李将来温柔的侧脸，又看了看靠在他胳膊上的苏念，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
自家闺女，总算遇到了能真心疼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