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鉴宝会设在城郊的一栋民国老宅里。朱漆大门刚推开条缝,秦枫就被一股混合着檀香与旧木的气息包裹——这种味道他在古玩市场的老物件上常闻到,只是这里的气息更厚重,像是沉淀了上百年的时光。
“秦先生,苏小姐,里面请。”穿旗袍的侍女引着他们穿过天井,青砖地上的青苔被打理得极整齐,连廊下挂着的宫灯都带着刻意做旧的包浆。秦枫的目光扫过廊柱,那些雕着缠枝纹的木柱接口处泛着新鲜的木色,心里暗暗记下:这宅子是翻新过的,主人对“古韵”的追求有点刻意。
正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穿西装的富商和着长衫的老者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手里都捧着件宝贝,说话声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秦枫刚找了个角落站定,就听见有人低声议论:“听说这次的压轴是件良渚玉琮,李老板花了三千万从海外拍回来的。”
“三千万?”旁边的人咋舌,“良渚玉琮存世量不少,这价怕是虚高了。”
秦枫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对良渚文化算不上精通,但上个月在潘家园见过件仿品,当时天眼无意中扫过,仿品表面浮着层极淡的灰雾——那是现代工艺残留的气息。此刻他下意识地运转异能,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正厅中央的紫檀木展架上。
展架上罩着玻璃罩,里面的玉琮通高约三十厘米,墨绿色的玉质上布满了神人兽面纹,纹路凹槽里还残留着土黄色的沁色。秦枫的天眼能看到玉琮表面流转着层温润的白光,那是真品特有的“宝气”,可当视线触及玉琮内壁时,他忽然皱起了眉——靠近顶端的位置,有圈极细的螺旋纹,白光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
“看出什么了?”苏晴递过来一杯茶,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你刚才盯着玉琮的眼神跟见了假货似的。”
秦枫没接茶杯,目光还锁在那圈螺旋纹上:“你看玉琮内壁,是不是有圈很淡的痕迹?”
苏晴凑近了些,她祖上是玩玉器的,对这类古物比秦枫熟稔。“是有圈水线,”她轻声道,“良渚玉料多产自江浙,水里的矿物质渗入玉质会形成这种纹路,很正常啊。”
“不是水线。”秦枫摇头,他的天眼能穿透玉质看到内部结构,那圈纹路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用现代工具打磨时留下的螺旋痕,“你看纹路的走向,是顺时针的。”
苏晴愣了愣,再次细看。良渚时期的玉器加工用的是解玉砂,打磨痕迹多是不规则的弧线,顺时针的螺旋纹……那分明是电动工具的特征!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走上展台,手里拿着个鎏金话筒。
“感谢各位赏光啊!”男人笑得满脸油光,胸前的金表链晃得人眼晕,“我是这次鉴宝会的发起人李大海,今儿请大家来,一是想给这件玉琮掌掌眼,二是……”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想找位懂行的,帮我看看另一件宝贝。”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好奇追问是什么宝贝,李大海却卖起了关子,只说要等鉴定完玉琮再揭晓。他抬手示意侍女掀开玻璃罩,冲台下拱了拱手:“在座的都是行家,哪位来给长长眼?”
立刻有个戴金丝眼镜的老者走上台,掏出放大镜对着玉琮研究了半天,又用指甲刮了刮沁色,最后点头道:“从玉质和纹饰看,是典型的良渚晚期风格,沁色也自然,应该是真品。”
另几位专家也陆续上台鉴定,结论都和老者一致。秦枫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玉琮的外部纹饰和沁色上,没人留意内壁那圈细微的螺旋纹。
“秦先生,你不去说说?”苏晴有些急了,“这要是被当成真品收了,三千万就打水漂了。”
秦枫没动,他的天眼正盯着人群里的一个人。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没拿任何物件,只是站在角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玉琮,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刚才秦枫运转天眼时,那人的身上竟泛起层极淡的黑雾,和他在古玩市场遇到的那个骗子身上的气息很像。
“有人故意让它被当成真品。”秦枫压低声音,“你看角落那个穿中山装的,他不是来鉴宝的。”
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咯噔一下。那人的站姿很特别,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看似随意地背在身后,实则是个随时能出手的架势——这是练家子的体态。
就在这时,李大海满面红光地宣布:“看来这玉琮是真品无疑了!那我就揭晓第二件宝贝——”他拍了拍手,两个保镖抬着个盖着红布的木盒走上台,“这是我从一个农户手里收来的,据说是……唐代的佛骨舍利函!”
红布被掀开的瞬间,秦枫的天眼突然剧烈发烫。木盒里的鎏金函通体刻着缠枝莲纹,函盖上的宝珠在灯光下泛着金光,可在秦枫眼里,那金光中竟裹着团浓郁的黑雾,比中山装男人身上的还要刺眼。
“舍利函?”台下有人惊呼,“李老板这是要一步登天了?”
李大海笑得更得意了,正准备打开函盖,突然听角落里有人开口:“李老板还是别开了,这东西邪性得很。”
说话的正是穿中山装的男人。他缓步走出人群,目光扫过舍利函,最后落在秦枫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位小兄弟刚才一直盯着玉琮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秦枫身上。李大海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位朋友什么意思?怀疑我这玉琮有问题?”
秦枫深吸口气,往前走了两步。他知道现在不能退缩,那圈螺旋纹是铁证,而那尊舍利函……他的天眼能感觉到里面藏着股阴冷的气息,绝不是佛门圣物该有的样子。
“玉琮是老料新工。”秦枫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内壁顶端有圈电动工具留下的螺旋纹,应该是用清代的旧玉料重新切割打磨的。”
全场哗然。李大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胡说八道什么!有本事上台指给大家看!”
秦枫没上台,只是抬手指着玉琮:“不用上台,用强光手电照一下内壁就知道了。螺旋纹在强光下会显出来,间距大约两毫米,顺时针旋转,这是现代玉雕机的标准参数。”
李大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看向那个中山装男人。男人却冲他摆了摆手,转头对秦枫笑道:“小兄弟好眼力。那这舍利函呢?你觉得它哪里邪性?”
秦枫看向鎏金函,天眼再次发烫,这次他甚至能看到函盖上的缠枝莲纹里,藏着些极小的符号,像是某种诅咒的印记。“这不是舍利函,”他一字一顿道,“里面装的东西,见不得光。”
话音刚落,鎏金函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函盖竟自己弹开了条缝。一股极淡的黑气从缝里飘出,正对着黑气的一个富商突然尖叫起来,捂着眼睛满地打滚:“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混乱瞬间爆发。有人想冲上去看个究竟,有人吓得往门外跑,李大海瘫在台上,指着秦枫说不出话。中山装男人却纹丝不动,只是拍了拍手:“精彩,真是精彩。秦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
秦枫没理他,目光紧锁着那尊舍利函。函盖缝隙里的黑气越来越浓,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正在快速扩散,而那个男人……他身上的黑雾正与函中的黑气产生共鸣。
这不是巧合。从玉琮到舍利函,从老料新工到邪性圣物,这分明是个局,而他和苏晴,不知不觉间已经掉进了局里。
苏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冰凉:“我们走。”
秦枫点头,刚转身要走,就听中山装男人在身后说:“别急着走啊,你那位朋友好像不太舒服。”
他猛地回头,只见苏晴脸色苍白地靠在柱子上,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刚才她站的位置,正好在舍利函的斜前方。秦枫冲过去扶住她,发现她的手背上竟浮现出些淡淡的黑纹,和函盖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你对她做了什么?”秦枫的声音带着怒意,天眼在眼眶里灼热如火烧。
中山装男人摊了摊手,笑容里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想解这‘蚀骨纹’,就得跟我走一趟了。”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老鬼,是‘影阁’的人。咱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老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鎏金函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函盖彻底合上,里面的黑气也随之消失。那个失明的富商还在哭喊,李大海瘫在台上,整个正厅乱成一团。
秦枫抱着苏晴往外跑,她手背上的黑纹正在慢慢变深。他知道,从老鬼说出“影阁”这两个字开始,事情就已经超出了鉴宝的范畴。那个神秘组织,终于露出了獠牙。
老宅外的月光有些冷,秦枫看着苏晴苍白的脸,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影阁想干什么,也不知道那蚀骨纹该怎么解,但他清楚,这场围绕着古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的天眼,或许不仅仅是鉴宝的工具,更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