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
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王胖子把到了嘴边的俏皮话又咽了回去，他只是默默地、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时不时地瞟一眼吊在最后的林渊。
张起灵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继续向上攀爬。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也更沉默。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机械地向上移动。
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林渊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幕，比万奴王的恐怖，比青铜门后的诡异，更让他们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
攀爬。
依旧是无尽的攀爬。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竭，手臂的肌肉酸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
队伍最前方的张起灵，动作再次停下。
一缕微弱的光，从头顶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伴随着光芒的，还有一股夹杂着雪花和冰碴，让人凛冽刺骨的新鲜空气。
“到……到头了？”
王胖子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
张起灵没有回答。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头顶那块被积雪和岩石覆盖的出口。
哗啦！
积雪滑落。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无垠的、白雪皑皑的世界。
高天流云，寒风呼啸。
他们出来了。
他们终于从那个压抑、黑暗、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地下宫殿里，逃了出来。
张起灵第一个翻身而出，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个位于半山腰的避风雪坳，出口被一块天然的巨岩遮挡，外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极其隐蔽。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白山脉，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他们成功了。
王胖子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像破风箱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吴邪紧随其后。
他跪倒在雪地里，将脸深深地埋进冰冷的积雪中，身体因为脱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出来了。
但三叔，永远地留在了那扇门的后面。
巨大的悲伤和死里逃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阿宁和她最后那名幸存的心腹手下，也狼狈地爬了出来。
林渊是最后一个。
他轻松地从洞口跃出，稳稳地落在雪地上，环顾四周，似乎在评估这个新的环境。
阳光照耀着这片雪山。
幸存者，寥寥无几。
除了吴邪、张起灵、王胖子和林渊四人。
裘德考的队伍，只剩下了阿宁和另外一名队员。
陈皮阿四的队伍……全军覆没。
阿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她看着自己仅存的队员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又看了看另一边虽然狼狈、但核心成员毫发无伤的吴邪一行人。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痛苦、失败、迷茫和一丝解脱的复杂表情。
这次行动，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这座诡异的天宫，输给了那个叫林渊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她沉默了片刻，迈步走到了吴邪面前。
吴邪抬起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
阿宁的眼神很复杂，她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了一个用防水袋包裹好的军用U盘。
她将U盘递给吴邪。
“这是我们在天宫里采集到的所有数据。”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包括……关于汪家改造万奴王的部分资料和实验记录。”
“我的任务，失败了。”
吴邪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U盘。
他没有伸手去接。
阿宁自嘲地笑了笑，将U盘强行塞进了吴邪的手里。
“拿着吧。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她看着吴邪，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吴邪，我们不是一路人。”
“下次见面，我们依然是敌人。”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对那名幸存的手下低语了几句。
然后，主仆二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
她们的身影，一深一浅，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吴邪握着手中那个还带着阿宁体温的U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在进入天宫前，林渊看着阿宁的背影，说她身上有“死人味道”的话。
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也许，这次分别，就是永别。
“唉……”
王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他一屁股从雪地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指着不远处雪地上的一个黑点，对众人说：
“我说几位，咱们是不是……还忘了点什么？”
吴邪和张起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几十米外的一处雪堆里，隐约露出了半截破烂的衣服和一只手。
王胖子一拍大腿。
“想起来了！咱们好像还有个‘伤员’给落下了！”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
在逃离祭坛之前，张起灵似乎还顺手救了个人。
一个本该已经死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