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粗盐的成功,如同给团队的血管里注入了新的活力。那略带涩味的咸意不仅停留在舌尖,更沉淀在每个人的心底,化作一种沉甸甸的安稳。然而,沈云疏的目光并未在此停留太久。盐的问题初步解决,外部威胁暂未迫近,正是深入探索那条地下通道的绝佳时机。
这一次的探索准备,比上一次更为周密。林栖用新锻造的铁质凿子和锤头,将几根粗细均匀的硬木枝一端削尖,另一端绑上浸透松脂的麻布,制作成燃烧更持久、照明范围更大的火把。沈云疏则利用那块质地细密的浅色布料,缝制了几个简易的口罩,用以过滤通道内可能积聚的尘埃或有害气息。除了常规的武器、绳索和火药包,他们还带上了挖掘工具和几个空置的藤筐,期待能有更多的发现。
探索队伍依旧由林栖打头,沈云疏紧随,沈云墨和赵石压阵。临行前,周砚倚在草铺上,看着整装待发的几人,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淬火”短刀的刀柄,沉声道:“一切小心。”他的目光与沈云疏交汇,里面有关切,也有未能同行的遗憾。沈云疏对他微微颔首,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
再次踏入那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通道,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了上次的经验,众人的脚步沉稳了许多。火把的光芒驱散黑暗,将岩壁上那些模糊的古老刻痕映照得忽明忽暗。沈云疏仔细辨认着,发现这些符号不仅指向深处,在一些关键岔口或地势变化处,还会出现类似警示或说明的简易图案,比如表示“低矮”的躬身人形,或表示“前方开阔”的扇形标记。
“留下这些记号的人,对这条通道非常熟悉,而且希望后来者能够安全使用它。”沈云疏低声说道,这让她对通道尽头可能存在的景象更加好奇。
穿过那个曾经发现蜂蜜的石室,他们继续向前。通道变得时而狭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时而又豁然开朗,出现一些小的天然洞窟,洞顶垂下些许石钟乳,地面也变得湿滑。林栖始终走在最前,他的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气味变化。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传来隐隐的流水声。又转过一个弯,一条地下暗河赫然出现在眼前!河水并不宽阔,水流平缓,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河岸旁,竟然有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小径,沿着河流向下游延伸。
“有河!是活水!”沈云墨惊喜道。这意味着潜在的水源,甚至可能通过这条暗河通往另一个出口。
他们沿着小径谨慎前行。暗河沿岸的空气湿润了许多,岩壁上生长着大量喜阴的苔藓,甚至还有一些罕见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菌类,将部分河段映照得如同梦境。赵石小心地采集了一些荧光菌样本,或许日后能有用处。
走了大约百米,小径尽头连接着一个比之前石室大上数倍的天然洞窟。洞窟一侧是暗河,另一侧则是一片难得的、相对干燥平坦的空地。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这片空地上,竟然矗立着几座用石块和黏土垒砌的、极其简陋的……炉灶?
没错,是炉灶!不止一个,大大小小有五六个,虽然布满灰尘蛛网,但结构完好,甚至还能看到烟道通向洞窟顶部天然的裂隙。炉灶旁边,散落着一些陶器碎片和大量燃烧殆尽的灰烬。
“这里……像是一个作坊?”沈云疏蹲下身,捡起一块陶片,质地与他们烧制的颇为相似,但工艺更显古朴。
林栖用脚拨开一片厚厚的灰烬,露出了下面一些黑亮的、玻璃质的碎块。“长期高温燃烧的痕迹,不是短期居住能形成的。”他判断道,“看这些炉灶的布局和残留物,不像炼铁,倒像是……烧陶,或者熬煮什么东西。”
难道很多年前,也有一群人,像他们一样,躲在这地下,利用这里的资源和隐蔽性,进行着某种生产活动?他们是谁?为什么最终放弃了这里?
带着新的疑问,他们继续探查。在洞窟最深处,暗河在这里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边,他们有了更惊人的发现——一架虽然腐朽但结构尚存的水车!水车不大,依靠暗河的水流缓缓转动,连接着一段早已断裂的木制传动轴,指向洞窟岩壁的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传动轴指向的方向望去,只见岩壁上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进入。洞口边缘,刻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复杂的符号,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又像是一团旋涡。
新的通道!而且似乎与这古老的水车作坊紧密相关!
这一次,沈云疏没有贸然决定进入。这条新通道给人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那刻痕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庄严和神秘。她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发现,也需要和周砚、林栖一起,更审慎地评估风险。
“今天到此为止。”沈云疏果断下令,“标记这个洞窟和新的通道口,我们回去。”
当他们带着满身的尘土和巨大的信息量返回地面洞穴时,夕阳的余晖正透过岩缝,洒下温暖的光柱。留守的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下面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王氏关切地问。
沈云墨迫不及待地开始描述暗河、荧光菌、古老的作坊和那架神秘的水车。他的讲述绘声绘色,引得阿禾和铁蛋惊呼连连,连春婶都听得忘了搅动锅里的粥。
周砚仔细聆听着,目光闪动,显然也在飞速思考着这些发现的含义。而负责看守李老四的石头则带来一个地面上的新消息:今天下午,有一只落单的野鹿,竟懵懵懂懂地闯到了洞穴附近的新垦野粟田边,被值守的阿昌用新锻造的铁头标枪一击命中!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巨大的喜悦冲淡了地底带来的神秘与压抑感。春婶和王氏立刻忙碌起来,处理这意外的猎物。新鲜的鹿肉被切割成条,一部分用新制的粗盐腌制起来,另一部分则准备当晚就炖煮给大家打牙祭。鹿皮被小心地剥下,由沈槐进行处理,这可是制作冬衣的绝佳材料。
夜幕降临,洞穴内飘荡着炖煮鹿肉的浓郁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盐味和烟火气,构成了一幅温暖而充满生机的画面。人们围坐在火塘边,分享着鲜美的肉汤和烤得焦香的鹿肉,谈论着地下的奇遇和地上的收获。
沈云疏咬了一口酥烂的鹿肉,感受着咸香在口中化开,她看着火光映照下的一张张脸庞,虽然依旧清瘦,却充满了希望与力量。地下古老的秘密等待着揭开,地上潜在的威胁依然存在,但在此刻,拥有彼此,拥有不断增长的知识和技能,拥有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与安宁,未来便似乎不再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