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人动静不小,不少人溜开门缝观察。
马从薇不了解别人,但她了解自己。梦境真真假假,有一个却是没法质疑的——她在不安,极度不安。
上一次她这么惶恐惊惧是什么时候?
没有!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从小便陪着马从薇的老嬷嬷拉着她的手,目光担忧,嬷嬷的手没有颤抖,只是投向她的目光中有无尽的担心。
马从薇拍拍嬷嬷的手,而后告诫众人,“收束东西,轻装简行。”她所有不安的来源,皆是由于自己脚下的这艘船。既如此,必要时舍弃客船也是必要一环。
大客船上面是有小舟的,只是调动小舟需要船老大的指令。
安排一出,所有人都开始起身动作。
老嬷嬷意识到事情不对,这儿是河道,若在河道能出事,多半是……水匪?!
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女郎,唯恐她出事。
寒夜吵嚷惊起半船人,虽然大家都不解他们这些人为何要抽风,可事关安全,大家也纷纷安排自己的护卫去探查与加强巡逻。
马从薇回到室内挑了一身简装胡服,束手长裤,动作便宜。
换好衣物后,她随意拿了一条发带将自己长发扎起,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面貌,怎么方便怎么来。
身侧的丫鬟有样学样,纷纷放弃复杂的发髻,将自己头发拆成简单的模样。珠玉卸下,一眼瞧过去他们这一行人——清清白白,毫无亮点。
马从薇走到自己随身带的长剑面前,她双手将其捧起,右手一抽,银光映眼眸。
刀剑出鞘,破釜沉舟之势即起。
所有人都觉得女郎疯了,但都陪着她发疯。
马兆带队先找到船老大,说明他要带队跟着巡逻。船老大自然应允,人手多了这寒夜看着也不那么瘆人。
“那感情好,你们自西直行,应该会碰上巡逻的小队。”船老大抽不开身,夜间时刻他得亲自盯着船头的方向。
马兆拱手道:“多谢。”
船老大摆手,“害,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们还帮我忙了。”
马兆带着一队十个人,他是自幼便在马府里长大的,可以说从他爷爷那辈起,他们家就和马府深度绑定了。他虚长女郎几岁,平日在府中和女郎亦师亦友。对于女郎说的话,作为仆从,他自当听从。作为亲友,他亦无争辩之处。
女郎自幼聪慧,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极具天赋。
只是奈于后来他们久居长鹿,寻不到什么好的师父。女郎的功夫,也只混得个中上。
想到女郎打小的敏锐,马兆吩咐众人,“抽刀而行。”先将武器亮着,有什么不对还能随手应上。
簌簌的大刀出鞘声不绝于耳,于众人而言,这便是安全感。
马兆一一看过众人,点清人数后带队西行。
船行晃荡,众人的步伐有时会走偏。马兆带队越走越远,不对!!
他抬手制止身后众人行动,从出发点到这里西侧的距离已经过半,但还是没碰上人。
这不对!
船老大说的是,会碰上。
碰上的意思是,对方也在朝他们走来。
因而不管距离多远,也该见到人影,听到动静才对。
可是……有人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掌心朝后,他一言不发地压低指尖。这是安静向后撤的意思。
一众护卫开始捏紧刀柄,前方出事了。
队伍两端之人背对而行,团队不松散,中间之人警惕左右。
前方埋伏之人看到这些人要走,“不好!动手!”绝不能让他们回去报消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冷箭袭来,马兆将身侧之人一推,而后提刀力斩长箭。
一切都来得太快,对方攻势猛烈,马兆连个说话的气口都没有。
连斩十箭,他额上都开始冒汗。
前方冷箭,后方长刀相碰。对峙之间,他们已经有人开始倒下。
马兆无奈只得向前逼近,弓箭手不怕你跑,就怕你逼近。
只要距离拉得够近,对方必定显露马脚。
快速腾挪闪避,手上的长刀已经开始和自己的右臂混为一体。
极速压近的间歇,对方有一时的空档,明显是在转换位置。马兆顿时出声,“走水了,走水!!!”
尖锐的哨声从他口中嗡鸣而出,马从薇彼时正在看这些人收拾东西,“不要了,过重的不要了。礼物?没了还能买、祖母心慈,不会计较这些。”
哨声一起,马从薇提着刀冷喝,“快走!去悬挂小舟的地方。”
老嬷嬷被丫鬟们推搡着带走,她欲言又止,眸光里满是不舍。女郎啊,女郎不可犯险。
偏此时不好出声说话,老嬷嬷涕泪涟涟。
香拂身上背着一把弓箭,这把是女郎常用的,也是大人寻了名匠给女郎制作的。
她跟在女郎身边也学了此技,不算箭无虚发,但也能十之有六。
护卫二十五人,马兆带了十人离开,剩下的十五被马从薇分成两队,跟着她的有八人,余下的七人想办法放下小舟离去。
危急之时什么话都没来及说,但这些丫鬟婆子都懂,只有她们有人逃了,贼子才会慌张。
出去报信求援,船上之人才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两队人马分头行动,船舱隔音不行,耳聪目明的人已经知道外头出事了。
寻找小舟的队伍臃肿又臃肿,逐渐像滚雪球一般壮大。
马从薇领着人迎难而上,马兆还在外头,她不能走。身边的护卫按照先前观察的官眷位置逐一敲响房门,借人,借势,保卫客船。
有人犹豫,有人回绝,也有人放话,“覆巢之下无完卵,随他们去。”
马从薇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她略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兆长刀一挑,横拉受阻,使上脚力,卡在对方喉颈处的长刀才见天光。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但他还不能倒下。
即使找到船尾放小舟也需要时间,他得再拖延…再拖延……
“噗。”身后大刀冲他砍来,他过度疲累,转得慢了,没躲开。
鲜血从口中喷涌,心中的怒气却愈发旺盛。“竖子尔敢!!!”今天就是交代在这儿,他都得拉着这群人下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