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被一个小辈盯得莫名心里发颤，最后先一步投降，把话题转给贾敏。
“玦儿年纪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敏儿你做娘的可得多上上心。”贾母端着过来人的姿态侃侃而谈：“这合适的媳妇都是要抢来的，玦儿虽说还年轻，可也得早早规划起来，不然等想起来再寻摸可就晚了。”
贾敏心不在焉嗯嗯应着，等贾母说完了才淡淡道：“玦儿想先成家再立业，我和如海都支持他。总归以后的日子都要靠他自己，想什么时候成家，想娶谁都是他的自由。”
几句话把贾母说的一大串全都推了回去，相当于都白说，贾母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语气带上一丝指责，“怎么能什么都这样纵着孩子，这样只会害了他，难不成玦儿一辈子都不成亲你们也能支持他吗？”
贾敏淡淡的脸色骤然一冷，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一旁发呆神游的宝玉，忽的轻笑一声，道：“若说惯孩子，我远远不及母亲，宝玉如今也已经十二了吧，学问做的怎么样，明年可准备下场？”
贾宝玉没想到饭桌上还要被问课业，条件反射低下头，含含糊糊答道：“大概都看过一遍，只是其中意思不大通晓。”
贾敏摇头道：“这样可不行，玦儿这个年纪可是已经能上山剿匪，第二年就考中了秀才。宝玉也该多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你年纪还小，正是读书的好时机，男女情爱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仔细品味，何必急于一时？”
说后半段时，贾敏若有若无看了一眼贾宝玉身后待命的袭人，转瞬又移开，让人疑心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
贾母忽的想起当初就是林玦告诉她袭人和宝玉的事，贾敏会知道再正常不过。
说起这事贾母就心里堵得慌，狠狠剐了一眼袭人，不好意思再劝林玦成亲了。
毕竟自家这个倒是不愁成亲，可最重要的科举却落人家一大截，怎么还好意思开这个口。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贾母和贾敏之间的机锋变得些许尴尬，一时间再没有说话声，沉默凝滞得让人呼吸不畅。
迎春探春惜春缩在一旁不敢也没办法接这个话头，能聊成亲这种事的人里，李纨素来是个木头不掺和这些纷争，王熙凤孕吐得厉害没这个心力，王夫人更是恨林玦贾敏恨得眼睛发红，没落井下石就是不错，更别说开口缓和氛围。
扒拉来扒拉去，竟然只剩下一个邢夫人还派的上用场。
贾母给她使了个眼色，邢夫人摸了摸鬓边的青玉簪，这是林玦黛玉入府时的见面礼，也是邢夫人为数不多能戴出来撑场面的东西。
她放下手，假装没看见地低下头吃饭。
贾母险些被她气死，捂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脸色发青，怎么也拉不下脸来自打嘴巴。
一直挨到宴席末尾，贾母也没再找到机会把话题重新引到林玦身上。
饭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林如海在外和贾政贾赦贾琏交际几句，看了眼挂钟，便准备和贾母告辞打道回府。
他早已做好了贾母会百般挽留的准备，打好腹稿与贾政一同进入屋内，刚想要开口，贾政忽然说道：“宝玉，过来见过你姑父，你姑父可是探花出身，你好好跟他取取经，争取明年先考一个秀才功名。”
贾宝玉正围着黛玉试图搭话，闻言浑身一僵，脸上的惊恐和抗拒几乎要化为实质，在贾政严肃的目光下跟木头人似的一步一步挪过来，弯腰给林如海行了个礼，“姑父好。”
林如海瞥了一眼贾政，心中疑惑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嘴上应付道：“宝玉果真是一表人才，颇有政兄风范。”
贾政冷哼一声，道：“妹夫不必给这个孽畜说话，他素来就是个懒怠的性子，如今四书五经都只是堪堪能背下来，侥幸能取得一个秀才罢了，比不得林贤侄勤勉刻苦。”
这话说的好像贾宝玉即便平时懒懒散散，但只要下场就一定能考中秀才似的，明贬暗褒也就罢了，还暗戳戳要踩一脚“勤勉刻苦”十三岁“才”考中的林玦。
林如海心中好笑，只觉得贾政幼稚，干脆顺着他往下说：“政兄不必对宝玉太过苛刻，我看宝玉人品样貌都是顶好的，又有着国公府的出身，就算没有功名傍身，想来也能出人头地。”
你说科举，我就夸出身相貌，面上挑不出人，但就是让人膈应。
林如海悠悠看着贾政佯装出来的烦闷逐渐变为真的，“体贴”地继续劝道：“政兄也看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国公府这样的家世自有自己的出路，只看政兄能当上五品员外郎就知道了。”
“……”贾政被戳到痛脚，脸色一青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咬牙道：“妹夫说的是，人品好才是最要紧的，若是那种以权谋私心胸狭隘之人，因为自己跟别人有矛盾就故意打压，这样的人还不如不读书做官。”
林如海微微挑眉，嘴上应着是，心中莫名有些在意这段话。
不知道是不是是他的错觉，贾政说话的时候好像看了好几眼玦儿，语气也怪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说这么多是在讽刺玦儿。
可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矛盾？玦儿如今还未正式入仕，贾政再不济也是个五品官，怎么也轮不到玦儿打压他啊。
林如海将此记下，不动声色继续套了些话，确定贾政就是在影射玦儿。
他是不相信玦儿真的会是贾政口中的小人，但此事还得问清楚，林如海与贾母告辞，难得没顾及亲戚间的体面，强硬拒绝了留宿的请求，带着一家人赶在宵禁前回到家中。
黛玉这一晚上被贾宝玉折磨的身心俱疲，光顾着敷衍他都没好好和姐妹们说说话，一回家就怏怏的，小脸看着都清减了不少。
林玦心疼的要命，用异能兑了杯茶让人喝了就赶紧去休息。
贾敏精神头也不大好，歪在椅子上出神，别看怼贾母的时候她看着云淡风轻，但心里头怎么可能会好受。
林如海一边给贾敏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缓解，一边叫住了林玦：“玦儿你留一下，我有话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