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是什么对错题。是让你挑,要留住哪个活生生的人,又得扔掉哪段刻骨的记忆——一挑,心就露馅了。
反记忆场里头那灰雾叫藤蔓搅得打旋,缠在苏夜脚脖子上的那截正往她心口爬,藤上那些人脸嚎叫着“死心吧,你娘早就是污染的了”——阿木突然抓起地上碎成渣子的记忆防护符,狠狠朝藤蔓上一扬。沾着孩子们善念的符渣子“呼”地烧起来,淡金色的火苗顺着藤蔓窜,藤上的人脸发出尖厉的惨叫,眨眼蜷成了黑灰。
“快,捡刀!”阿木扯着苏夜的手腕往后拽,手里还捏着半截沾血的炭笔——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笔杆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哑”字,是哑巴伙计的记号。苏夜趁机捞起碎忆刀,刀光劈向藤蔓根子,却在乱须里头瞧见一块眼熟的黑晶体——跟金属盒里那玩意儿一个样,“这些藤蔓……是叫核心污染催出来的!记忆商人靠核心偷力气!”
无攥着那齿轮钥匙往雾深处摸,手背的疤还在渗血,没走两步就撞上一道冰凉的铁门——门上刻着倒转的齿轮槽,跟血纸条上那图案对得上。他吸了口气,把钥匙倒着插进槽里,钥匙刚碰着槽壁,疤痕猛地一撕扯的疼,脑子里忽然空了一块:娘织围巾时哼的那小调,还没记全调子,就没了。
“咔嗒——”铁门慢慢滑开,里头透出暗金色的光,光里飘着无数半透明的记忆碎片。无伸手接了片,里头映出苏母和一个白头发的男人:苏母举着金属盒,对那男人说“核心不能给记忆商人,他要拿它造空壳军队”,男人的脸叫光遮着,只露出一只手——手背上,有着跟无一样的齿轮疤。
“别碰核心!”苏夜突然追进来,刀光拦在无身前——记忆商人正端着个黑陶罐从光里钻出来,罐口飘着半块齿轮形状的疤痕,“他要拿你的疤当钥匙,唤醒核心里头那初代的魂儿!”
话没落音,黑陶罐里那疤痕突然飞出来,像条黑蛇钻进了无的疤痕里。无瞬间掉进幻觉:他站在一间雪白的实验室里,白头发男人(没戴面具的初代)抓着他的手往核心上按,“阿无,帮我活过来,咱们能把旧时代建起来”——无猛地挣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听使唤地往那暗金色核心伸。
“别演了,你早知道他是个容器。”史官举着本烫金封皮的日记从后头走来,日记封面上印着“初代当铺主手记”,“我给你的残页是故意漏的,就为引你找着核心——只有你能让初代借壳还魂。”他翻开日记,里头的字迹跟无偶尔在梦里瞥见的一模一样,“你以为你在找自个儿?其实你不过是初代备下的身子。”
无的视线突然叫核心里的影子吸住了——核心光罩里头,两个影子正互相推让一块发光的碎片:一个是苏母,穿着白大褂,手背上有淡色的齿轮疤;另一个是白头发初代,眉眼跟无像一个模子磕出来的。苏母看见无时,突然用力拍打光罩,嘴型一遍遍说着“别碰核心”,可无刚要靠近,记忆商人的藤蔓就缠上了阿木的脖子。
“要么让初代活过来,要么看着他们死。”记忆商人冷笑着,藤蔓勒得阿木脸发了白,“你不是想知道自个儿是谁吗?让初代复活,他什么真相都告诉你——包括你娘在哪儿。”
无的手悬在半空,核心的光正顺着他的指尖往身子里钻,脑子里最后那点童谣的碎片快没了。就在这当口,苏母突然撞破光罩的一角,对着他喊出两个字:“阿无!”
这声儿像道雷劈进了无的脑子——这是他娘生前喊他的小名,除了娘,没人知道。他猛地回头,看着被藤蔓缠住的苏夜和阿木,又看着核心里头急慌慌的苏母,手背的疤痕和核心同时爆出刺眼的光——他得选,是救眼前这两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去捞那水底月似的真相,或者干脆由着初代占了这身子。
而雾的深处,哑巴伙计那截炭笔还在地上滚着,笔杆上的血珠子正慢慢往核心的方向渗,像在悄没声儿地指着一道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