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烹饪联合峰会,亚洲区选拔赛现场。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油脂的香气。巨大的展厅被分割成数十个透明的操作间,来自亚洲各地的顶尖厨师在其中穿梭忙碌,如同精密仪器中的零件。刀具与砧板的碰撞声,油锅的滋啦声,还有主持人通过麦克风传来的、刻意营造激情的声音,交织成一曲属于厨艺竞技的交响乐。
林晚晚站在属于自己的操作台前,身上是简洁利落的白色厨师服,却莫名吸引了场边不少镜头的注目。无他,经过灵食近一年的滋养,她的气质太过特殊。不是厨师的豪迈,也不是明星的耀眼,而是一种沉静的、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着一层薄膜的宁静致远。她的操作台一角,放着一只小巧的青瓷花盆,里面长着一株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三两片叶子的翠绿植物——这正是她用【玄宸】给的种子,成功在人间培育出的第一株灵植,“清心蒿”的幼苗。带着它,是为了汲取那微薄的灵气,帮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
今天的决赛命题是——“传承与创新”。一个看似宽泛,实则极难出彩的题目。既要展现扎实的传统功底,又要具备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意。
林晚晚准备制作的,是一道名为“翡翠琉璃塔”的菜品。灵感来源于古籍中记载的一道失传宫廷素菜,但她将以完全现代的分子料理技术和摆盘美学来重新解构。
她的主要食材,是几种最普通的绿色蔬菜:菠菜、豌豆、黄瓜。但其中混入了几片小心翼翼摘下的“清心蒿”的嫩叶。她要做的,是极致地提炼“青”之韵味。
比赛开始!
林晚晚瞬间进入状态。她首先处理菠菜和豌豆,焯水后迅速投入冰水,以保持其最鲜亮的翠色。随后,她将蔬菜与微量清心蒿嫩叶一同放入破壁机,加入少量富含灵气的山泉水,启动。高速旋转中,绿色渐渐融合成一种极为纯粹、浓郁、仿佛具有生命力的汁液。
这一步,看似简单,却是关键。当那抹独特的翠绿呈现时,林晚晚自己心中都微微一动。那不是人工色素能调出的颜色,它更通透,更深厚,仿佛蕴含着一整片森林的生机。连她操作台上那株清心蒿幼苗,似乎都微微挺立了一丝。
接下来是繁琐的过滤工序。她用细纱布将蔬菜汁反复过滤了五六遍,直到得到没有丝毫杂质、光滑如丝绸的“翡翠原浆”。随后,她取出海藻胶和钙粉,开始进行分子球化处理。
这是极其考验耐心和手法的一步。温度、比例、滴落的速度,都决定了最终“鱼子酱”般颗粒的完美程度。林晚晚全神贯注,手腕稳定,用特定的工具将翡翠原浆一滴滴落入钙水中。很快,一颗颗圆润饱满、如同真正翡翠珠玉般的绿色“鱼子酱”在溶液中形成,缓缓沉降。
与此同时,她开始制作“琉璃塔”的基底。她用澄清的番茄汤加入少量寒天粉,熬制成晶莹剔透的淡红色透明高汤冻,准备用来雕刻成塔基。另一口小锅里,她正在慢火熬制酱汁,用的是野生蘑菇和松露提炼的精华,香气深邃而含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赛场内的气氛愈发白热化。有的厨师在炫技般的火焰表演,有的在雕刻极其复杂的食雕。相比之下,林晚晚这边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枯燥”。她只是安静地过滤,耐心地滴落,细致地用镊子将一颗颗“翡翠珍珠”码放整齐。
然而,评委席上,几位重量级评委的目光,却不时地扫过她的操作间。尤其是那位以毒舌和挑剔着称的国际美食评论家詹姆斯·米勒,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林晚晚这种“过于平静”的节奏感到不解,又似乎被那抹独特的绿色所吸引。
当比赛时间过半,林晚晚开始最后的组装。她用模具将透明的番茄高汤冻切割成大小不一的方形,垒成一座中空、晶莹的微缩塔基。然后,她用最细的镊子,将成千上万颗“翡翠鱼子酱”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铺叠在透明的塔基上。
这不是烹饪,这更像是制作一件精密的艺术品。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准确,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仪式感。渐渐地,一座通体翠绿、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光晕的“宝塔”呈现在了洁白的餐盘中央。
塔身之内,是透明的“琉璃”,隐约可见。塔身之外,是亿万“翡翠”凝聚的生机。
最后,她将熬制好的深褐色蘑菇松露酱汁,如同绘制水墨画一般,极其克制地勾勒在餐盘底部,形成山峦与流水的意境。再用可食用金粉轻轻点缀塔尖。
“时间到!请各位选手停止操作!”
林晚晚恰好放下手中的酱汁笔,轻轻吁出一口气。她的“翡翠琉璃塔”完成了。
当她的菜品被端上评委席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那件作品已经超越了实物,更像是一件博物馆里的珍宝。
“令人惊叹的视觉效果。”主评委,一位白发苍苍的亚洲餐饮泰斗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赞赏。
詹姆斯·米勒没有说话,他拿起勺子,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忍破坏这完美的造型。最终,他还是舀起一小勺,包含了少许“翡翠珍珠”和底部的酱汁,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脸上的挑剔和严肃瞬间凝固了。
没有预想中蔬菜泥的厚重感,那些“翡翠珍珠”在舌尖轻轻一抿,便瞬间爆开,极致的清新、甘甜、夹杂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让人心神为之一振的微凉气息(清心蒿的微弱功效),如同初春的第一场细雨,席卷了整个味蕾。紧接着,蘑菇松露酱汁的浓郁鲜美才缓缓浮现,与那股清新形成完美的平衡与层次,厚重却不腻,将味觉体验推向一个深邃的境界。
更奇妙的是,咽下之后,口中留下的不是余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洁净感与宁静。仿佛刚刚聆听完一曲高山流水,心神都得到了抚慰。
詹姆斯·米勒闭上了眼睛,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睁开。他看向林晚晚,眼神复杂,之前的质疑和审视已经完全被震惊和探究所取代。
“林晚晚小姐,”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道‘翡翠琉璃塔’,它的味道……它的意境……我很难用语言形容。这不仅仅是创新,这几乎是对‘蔬菜’本身意义的一种重新定义。我想问,你是如何将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融入到食物之中的?”
全场寂静。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林晚晚。
林晚晚微微鞠躬,拿起话筒,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平静而清晰:“谢谢评委。我认为,最好的创新,源于对自然本味的最大尊重。我所做的,只是尽力将食材本身的生命力,用恰当的方式呈现出来。”
她没有提及仙界,没有提及灵植。但这个回答,却与她菜品中蕴含的那丝微薄灵气所带来的“生机”之感,不谋而合。
台下,观众席角落,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男子,默默收起了小型望远镜,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他的目光,并非完全停留在林晚晚身上,更多是在观察那株操作台上的清心蒿幼苗,以及评委们异常的反应。
风暴,在无声处悄然凝聚。而赛场中央的林晚晚,对此仍一无所知。她只是看着评委们品尝后露出的震撼与满足的表情,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这一步,她走对了。用仙界的恩赐,在人间走出属于自己的、无可替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