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策失误,主帅担责,天经地义,若依陛下所谓缺失,则人人皆可推诿塞责,纲纪法度何在?我大明社稷,岂非要亡于这等糊涂之言?”
扣着大义名分,步步紧逼。
“陛下三思,此言一出,军心涣散,百官寒心,国将不国啊!”
更有老臣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仿佛皇帝已经说出了亡国之言。
东林清流们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他们引经据典,唾沫横飞。
将朱由检的话批驳得体无完肤,斥为动摇国本、祸乱朝纲的昏聩之言。
奉天殿内,刚刚压下去的声浪再次沸腾。
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充满了道德优越感,只是这种优越感带着杀意。
朱由检站在御座前,身体绷得笔直。
那些汹涌而来的斥责,那些混杂着愤怒,鄙夷和恐惧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
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属于朱由检的虚弱感在侵蚀他,而属于朱由检的现代公务员之魂则在愤怒咆哮。
这是一群被党争和空谈彻底绑架的官僚。
他们根本不在乎解决问题,只在乎用陈新甲的血染红自己的乌纱帽。
一股极致的怒意,如同地火奔涌。
冲垮了他最后一丝试图讲程序,讲规则的天真幻想。
朕是皇帝!
“够了!”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朱由检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
“啪!”
的一声脆响,案上的奏书笔砚齐齐一跳。
手掌传来的麻木钝痛,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晰凝聚。
整个大殿再次被皇帝的震怒冻结。
所有的斥责,喧嚣,戛然而止。
几百道目光,聚集在那张因压抑的怒火而显得异常冷硬的脸庞上。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每一张脸。
他看到光时亨的惊疑,看到清流们的闪烁,看到更多人的恐惧和茫然。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诸公忧国之心,嫉恶如仇,朕!领教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
“既然诸公认定,孙督师之败,责任必须明确,不可缺失。”
他刻意加重了缺失二字。
“那好!”
朱由检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挺起,抬手指向殿外西北方向。
“陕西糜烂,孙督师殉国,闯逆气焰滔天,此诚危急存亡之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回荡,
“朕决意,御驾亲征,亲赴陕西前线,主持平乱,”
“轰!”
接收了崇祯和后世的记忆融合。
朱由检深知,大明将亡!
整个中华,将胡腥遍地,再无汉室光华。
螨清入关屠杀近亿人,比后世抗日战争死去的人数还多了一倍多!
唯有御驾亲征,掌握军权,才有翻盘的可能。
这一次,殿内没有喧嚣,没有斥责。
所有官员,包括瘫软的陈新甲,全都像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
每个人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无法理解的惊骇!
嘴巴微张,眼睛圆瞪。
御驾亲征?
在流寇随时可能饮马黄河,兵锋直指京师的此刻?
这……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朱由检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一张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面孔。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最终点向了阶下那个瘫软的身影。
“陈新甲!”声音斩钉截铁。
陈新甲猛地一颤,茫然抬头,脸上涕泪模糊。
朱由检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随驾同行,以观后效!”
以观后效四个字,重若千钧,砸在每个人心上。
这是戴罪立功?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处决?
朱由检不再看他,目光缓缓扫过那一片死寂的,黑压压的朝班。
满朝文武朝服之上,绣满了仙鹤,锦鸡,狮子,老虎。
果真是一群禽兽。
他的声音不高,只是平静的开口道:
“诸卿——”
他刻意停顿。
“谁愿与朕同行?”
话音落下。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阳光穿过高窗,照亮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几百位身着各色官袍的大臣,如同瞬间凝固的陶俑,保持着或躬身,或跪伏,或僵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光时亨那张刚才还因激愤而涨红的脸,此刻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下意识地、极其细微地向后缩了半步。
那位须发皆白的东林老臣,身体晃了晃,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御座方向。
他张着嘴,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
脚下虚浮,全靠旁边一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官员死死搀住,才没有当场瘫倒。
更多的官员,则是将头颅尽可能低地埋下去,紧贴着地板金砖。
乌纱帽的两翅微微颤抖着。
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脚尖前那一小块冰冷的金砖上,仿佛那上面刻着唯一的生路。
崇祯皇帝,站在高高的御座之前,身体挺直。
明黄色的龙袍在斜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目光俯视下方。
一个个屁股撅的,宋江都没你们翘!
他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紧抿的唇角,透着一股冰冷的平静。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缓慢地扫过阶下那一片死寂的雕像。
时间,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拉得无比漫长。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御座的方向传来。
瞬间刺破了那凝固的死寂,带着莫名的意味。
朱由检缓缓收回了目光,袍袖随意地一拂。
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有再等任何回答。
那一声嗤笑,已然是最终的裁决。
他转身。
明黄色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殿外。
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地回响
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心尖上。
“退朝——”
奉天殿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朱由检拂袖转身的动作彻底打破。
每一步踏在金砖上的声响,都像重锤砸在身后凝固的群臣心头。
他没有回头,径直穿过殿门,将那片充斥着恐惧、算计与死寂的牢笼甩在身后。
殿外秋阳正烈,刺得他微微眯眼。
汝母俾也
朱由检心中暗骂!这群文官,果然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