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明最重要的粮食产地之一,而且相对关中,中原,受战乱影响较小!
必须立刻,彻底地将湖广掌控在手中!将其变成新政的粮草基地和战略后方!
派谁去?必须要绝对可靠,且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镇住地方,同时要能迅速整肃吏治,恢复和生产粮食,并保证粮食能源源不断北运!
英国公张之极!黄得功!
“王承恩!”朱由检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奴婢在!”王承恩一直侍立在阴影中,此刻立刻上前。
“即刻拟旨!”
“一,擢英国公张之极为钦差大臣,总督湖广等处军务,粮饷,巡抚地方!赐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二,擢黄得功为镇湖广总兵官,率乞活军火器营精锐五千,新募湖广兵一万,即刻开赴湖广,受英国公节制,负责平定地方小股流寇,弹压宵小,护卫粮道!”
“三,着英国公与黄得功,抵达湖广后,首要之务,清丈田亩,重点清查被抄没官员在湖广的田产,招募流民复耕,兴修水利。”
“最大限度扩大今明两年粮食产出!所有产出,除预留湖广军民用度外,悉数由官仓收购,经长江,汉水北运河南,陕西,或由漕运北上!”
“四,严查湖广地方官吏,凡有贪墨粮饷,阻挠新政,勾结士绅囤积居奇者,无论品级,英国公可持尚方宝剑立斩之!”
“空出职位,可由英国公与黄得功会商,暂委军中干练或本地素有清名者代理!”
“五,暗中监视武昌楚王府及其他宗藩,若其安分,则相安无事,若其有异动,或暗中阻挠粮务,许英国公便宜行事,必要时可先控后奏!”
一道道旨意从朱由检口中吐出。
他不仅要去湖广搞粮食,更要借张之极和黄得功的手,在湖广强行撕开一个口子,建立一个由皇帝绝对掌控,绕过旧官僚体系的“试验田”和战略基地!
张之极的威望和国公身份可以稳住大局,黄得功率领乞活军精锐和铁腕可以扫清障碍!
王承恩听得心惊肉跳,手下却飞快地记录着。
他知道,皇帝这是要下一盘前所未有的大棋!
湖广,成了这盘棋的第一个关键落子!
“陛下,”王承恩忍不住低声提醒,
“免除天下钱粮,此事牵涉太大,是否先行密议?或先在北方几省试行?”
“不!”朱由检断然否决,眼神锐利如鹰,
“要搞,就搞大的!要宣布,就向全天下宣布!要快!要在南京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生米煮成熟饭!”
“要让这个消息像风一样吹遍大明的每一个角落!这才是真正的雷霆万钧!”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狂跳的心脏:
“拟好湖广的旨意,立刻用八百里加急发出!让张之极和黄得功接到旨意后,不必回京谢恩,立刻出发!耽误一刻,朕拿他们是问!”
“是!”王承恩不敢再言。
“然后,”朱由检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积如山的奏疏,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给朕准备罪己诏和免税诏的草稿。”
“罪己诏?”王承恩一愣。
“对!罪己诏!”
朱由检冷冷道,
“朕要下诏罪己!向天下百姓承认朝廷过往弊政,承认官吏贪墨,赋税沉重,致使民不聊生!朕要告诉天下人,朕已诛杀国之巨蠹,得银数千万!”
“朕要告诉天下人,这些银子,不是朕用来享乐的,是朕用来赎罪的!从即日起,免除天下一切正赋,杂税,徭役!”
“为期……五年!五年之内,朕的内帑和抄没之银,就是国库!朕的军队,朕自己养!朕的官员,朕自己发俸!朕,只求天下百姓,能喘一口气,能活下去!”
王承恩彻底惊呆了,手一抖,毛笔差点掉在地上。
下罪己诏,承认错误,然后把所有责任推到贪官身上,最后用巨款免税收买天下民心,这简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天手笔!
这完全超出了任何帝王心术的范畴!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何等的疯狂?
“陛下……这……这!”王承恩声音颤抖。
“快去!”朱由检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他的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记住,罪己要诚恳,骂贪官要狠,免税要彻底!朕,不要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也不要给那些硕鼠留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王承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躬身道:
“奴婢遵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明王朝的命运,将走向一条任何人都无法预测的,极度危险的航道。
皇帝要用最极端的方式,试图挽狂澜于既倒。成,则功盖千秋,败,则万劫不复!
朱由检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他的心跳依然很快,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派张之极和黄得功控制湖广,是稳住粮仓,握住生存的命脉。
而免除天下赋税,则是抛出最大的诱饵,收买亿兆民心,彻底搅乱敌人的阵脚。
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整个大明。
但他别无选择。
在历史的悬崖边,他选择了最激进,也可能是唯一有机会生还的一跃。
“天下人啊……”他低声喃喃自语,
“朕,把朕的银子,都给你们了……你们,会如何选择呢?”
夜色无声,只有凛冽的寒风。
夜已深,朱由检依旧没有休息。
事务太多,压的他喘不过气。
昔日朝廷虽不能说文武满堂,却也绯袍紫袍,乌纱如云。
而今呢?经过血腥清洗,六部堂官,侍郎,科道言官……稍有名望,身处要职者,几乎被一扫而空!
剩下的,除了如倪元璐这般少数未涉贪腐或职位较低得以幸存的,以及英国公张之极这等表明立场的勋贵,竟只剩下大猫小猫十余只!
偌大的紫禁城,偌大的大明中枢,竟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旷。
权力厌恶真空。
朱由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北京的空缺可以用强力手段暂时压制,但地方呢?各级州府的官员缺额更为恐怖!政令如何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