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高悬在天空中,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西市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仿佛能冒出热气来。
在陆香居内,阿福正站在梯子上,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努力地刷着墙壁。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石灰水顺着他的裤腿不停地流淌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白色印记。
“老板!这墙刷得比千层糕还多层呢!”阿福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然而,他的话音未落,手中的竹竿突然一滑,“哗啦”一声,半桶石灰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全都扣在了地上,旁边的阿福手忙脚乱的躲着,非常狼狈。
正在一旁握着墨斗的陆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猛地一抖,墨斗里的线绳“啪”的一声弹在了他的手腕上,疼得他直咧嘴。
“让你小心些!”陆飞又气又笑地对阿福喊道,转头却瞥见陈婉儿正站在不远处,咬着嘴唇,努力憋着笑。她的发间插着一支木簪,随着她肩膀的轻轻颤动,那支木簪也仿佛在微微晃动。
巧儿正蹲在角落里收拾木屑,听到阿福的叫声,她好奇地抬起头,突然指着阿福尖叫起来:“快看!阿福又开始跳舞了!”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喧闹的氛围中,街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陆香居内的欢乐气氛。
阿福举着沾满石灰的手,嘟囔道:
“莫不是送木料的又迷路了?”
话没说完,就见阿珍从门口冲进来,绣花鞋踩得木板“咚咚”响:
“李学士来了!李学士的马车停在店铺门口了!”
“快收拾!”
陆飞慌忙用袖子擦脸。
陈婉儿像只灵巧的燕子,转眼从后厨拎来湿布:
“用这个!”
递布时指尖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同时往后缩。
巧儿踮着脚把散落的图纸往桌上收,结果太着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李学士手持湘妃竹扇跨进门槛。
他刚要开口,突然愣住——苏沁瑶正踩在梯子上挂灯笼,裙摆扫过门框,发间银铃铛叮叮当当乱响。
“苏姑娘这是要给陆老板当飞天仙女?”
李学士笑着拱手,扇面上的墨竹随着动作轻晃。
苏沁瑶“哧溜”滑下梯子,金镶玉的扇坠撞出清脆声响:
“哟,稀客!李学士这双贵人脚,怎么舍得踏进我们这满地狼藉的工地?”
她眨眨眼,突然压低声音:
“该不会是听说我藏了醉仙楼的蜜渍樱桃?”
李学士被逗得哈哈大笑,目光扫过新砌的灶台,还有阿福那身惨不忍睹的石灰行头:
“数月不见,陆老板竟盘下这等气派的铺子!”
他伸手敲了敲灶台:
“这开放式的装修……客人站在街边就能闻见糕点香,妙啊!”
阿福顶着满头白灰凑过来,草鞋在地上蹭出两道灰印:
“学士您可不知道,老板让砌灶台,非得要‘前凸后翘’的造型!我琢磨三天,才明白是要留通风口!”
他的话让陈婉儿和巧儿笑作一团,陈婉儿用帕子捂着嘴,巧儿笑得直拍大腿。
李学士走到二楼雅座,阿珍正在给雕花隔扇上桐油。
“这牡丹雕得比我家后院的还鲜活!”
他凑近细看,“就是这只蝴蝶……翅膀怎么歪歪扭扭的?”
阿珍的刷子“啪”地拍在木板上:
“都怪阿福!他打喷嚏震得我手一抖!”
她气鼓鼓地瞪过去,阿福立刻缩着脖子躲到陆飞身后,石灰簌簌往下掉。
“下月初七的诗会……”
李学士突然转身,目光落在陆飞身上,“还望陆老板的糕点能技惊四座。这次来的可都是文坛宿老,舌头比宫廷御厨还刁钻。”
陆飞整了整皱巴巴的衣领,瞥见陈婉儿正悄悄把歪斜的桌布摆正,巧儿踮着脚往花瓶里插新摘的石榴花。
他心头一暖,拱手笑道:
“学士放心!婉儿和巧儿帮忙试了十几种方子,还有苏姑娘找来的西域香料……”
“打住打住!”
苏沁瑶摇着扇子凑过来,“再说下去,秘方都要被听走了!灵儿,快把咱们的宝贝端出来!”
灵儿端着托盘小跑过来,提前准备的糕点层层叠叠,咬开时“簌簌”掉渣,粉色的内馅还冒着热气。
李学士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起来:
“这味道……既有桃花的烂漫,又藏着一丝清苦,甚是美味。”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在跟众人打过招呼后,李学士准备离开。
陆飞望着李学士远去的马车,又转头看向还在忙碌的众人——阿福正被阿珍揪着擦洗,苏沁瑶和灵儿争论着桂花蜜的用量,陈婉儿和巧儿蹲在角落给糕点模具描金。
他摩挲着腰间的旧铜模,恍惚间,仿佛已经听见诗会上的赞叹,混着糕点甜香,飘满长安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