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红星大队杀年猪，分鱼分肉，热闹得像提前过了年。
打谷场上支起了大锅，沸水翻滚，肥猪的嘶叫声引得孩子们围了一圈，既害怕又兴奋。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腥臊气和即将到来的肉香。大队会计拿着工分本和算盘，声音洪亮地念着名字和应得的份额。
沈家今年是丰收年，沈老爹和沈墨琛都是满工分，李桂芹和苏念晚也没少挣，加上沈墨琛的津贴，工分本上数字厚实。沈建国念到沈家时，声音都带着笑意：“沈老栓家，猪肉十二斤，猪油二斤，猪下水一副！大鱼两条，小鱼五斤！”
这份额引得周围一片羡慕的啧啧声。十二斤猪肉，肥膘足有三指厚，看着就喜人。李桂芹和苏念晚拿着盆和桶，脸上都笑开了花。
“大嫂，今年你家可是肥年了！”一个略带酸气的声音响起。苏念晚回头，见是沈墨琛的堂弟媳妇，她得叫一声二弟妹的孙小云。
孙小云娘家条件一般，自己又有些懒散，挣的工分少，每年分的东西都比大房少一截，心里总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苏念晚那张越发水灵的脸和身上半新不旧却整洁合体的棉袄，再想想她如今在大队里的好名声，那股子酸水更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都是政策好，大家日子都越过越好了。”李桂芹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不欲与她多计较。
孙小云却凑近苏念晚，眼睛在她装肉的盆里瞟：“晚晚嫂子就是厉害，不光会看病，持家也是一把好手。听说墨琛哥这次回来，又给你带好东西了？英雄钢笔呢，咱大队都没几支。”
这话听着是捧，实则带了点挑刺，暗示苏念晚太过张扬，不会过日子。
苏念晚哪里听不出来？她手上利索地把分到的大鱼放进桶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墨琛是怕我记录药材方子不方便，工作需要。比不上二弟贴心，我昨儿个还看见他给弟妹你扯了块红头绳呢，戴着多精神。”
孙小云一噎。她那男人是给她买了红头绳，可那才值几个钱？跟英雄钢笔能比吗？她憋着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干笑两声：“是，是，他也就这点心思了。”
旁边几个正在分肉的媳妇听见，都偷偷抿嘴笑。这孙小云，总想跟墨琛媳妇别苗头，可回回都占不到便宜。人家晚晚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还能顺手给你堵回去。
分完肉回家，李桂芹看着满盆的肉和鱼，开始发愁：“这么多肉，可得赶紧收拾出来，这天虽冷，放久了也不行。”
“妈，别急。”苏念晚早有打算，“肥肉炼油，油渣留着包饺子或者炒白菜。五花肉切一部分用盐腌上做咸肉，剩下的咱们这几天就吃了解馋。猪下水我来收拾，做个卤煮。鱼大的那条腌了风干，小的熬汤。”
她条理清晰，安排得明明白白。李桂芹听得连连点头：“成，就按你说的办！妈给你打下手。”
婆媳俩在厨房里忙活开来。苏念晚处理猪下水是一把好手，用草木灰和盐反复揉搓清洗，去腥效果极好。李桂芹在一旁看着，心里再次感叹这儿媳妇娶得值。以前这些活儿她自己也做，但绝没有晚晚做得这么利索干净。
【叮！宿主成功规划并处理年货，展现卓越持家能力，获得婆婆深度认可。奖励积分+20，【家常菜谱·卤味秘方】已发放。】
苏念晚心里一笑，这系统奖励倒是应景。她当即按照脑中新出现的卤味秘方，搭配起手边的香料。花椒、八角、桂皮……虽然不全，但也能凑合。加上酱油、黄酒和糖，一股独特的浓郁香气很快在沈家小院里弥漫开来。
隔壁王婶子嗅着鼻子过来串门：“哎呦喂！桂芹嫂子，你家这是做啥呢？香得人走不动道！”
李桂芹正往灶膛里添柴，满脸是笑：“晚晚在鼓捣猪下水呢，说是做个卤煮。”
“猪下水能做得这么香？”王婶子不信，凑到锅边一看，只见深色的卤汁里，肠子、肚子、猪心等在里面咕嘟咕嘟冒着泡，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看着就诱人。“了不得！晚晚这手艺，都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师傅了！”
卤煮需要时间，苏念晚让李桂芹看着火，自己又去处理那两条鱼。刮鳞、去内脏，动作行云流水。大的那条里外抹上盐，挂在屋檐下通风处。小的那条准备晚上熬汤。
沈墨琛下午没事，也进了厨房帮忙。他不善言辞，就默默地劈柴、挑水，或者坐在灶前帮李桂芹烧火。高大的身影在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做得认真。
苏念晚偶尔抬头，看到他被灶火映得发红的脸庞和专注添柴的样子，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她递过一碗刚调好的、用来刷在风干鱼身上的调料汁：“墨琛，帮我把这个均匀刷在鱼身上，里外都要。”
“嗯。”沈墨琛接过碗，拿起小刷子，一丝不苟地操作起来。那认真的劲儿，不像在刷调料，倒像是在完成什么精密任务。
李桂芹看着小两口一个掌勺，一个打杂，配合默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这才像个家啊！
晚上，沈家的饭桌格外丰盛。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卤煮，里面还放了切块的豆腐和泡发的干豆角；一盆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撒了葱花，鲜香扑鼻；一盘用油渣和白菜心炒的杂炒；还有金灿灿的玉米面贴饼子。
沈老爹抿了一口小酒，夹起一块卤得入味、软糯适中的猪肚，放进嘴里，眯着眼品味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好吃！晚晚这手艺，绝了！”
连一向话少的沈墨琛都比平时多吃了半张饼，默默夹了好几筷子卤味。
“晚晚，这卤煮的方子好，赶明儿教教妈。”李桂芹一边吃一边说。
“行啊，妈，其实不难，就是几样香料……”苏念晚爽快答应。
正吃着饭，孙小云端着个空碗来了，说是家里酱油没了，来借点。眼睛却不住地往饭桌上瞟，闻到那卤香味，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李桂芹心里明镜似的，给她倒了酱油，又拿了个空碗，夹了几块卤大肠和猪肺，还舀了点汤汁递过去：“拿回去尝尝，晚晚做的。”
孙小云脸上有点挂不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邻里邻居的，尝个鲜。”李桂芹硬塞给她。
孙小云端着碗，闻着那勾人的香味，最终还是没忍住，道了谢，快步走了。回去的路上，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同样都是沈家媳妇，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人家男人有本事，媳妇也能干，婆婆还偏心。再看看自己……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决定回娘家住两天，眼不见心不烦。
等她走了，李桂芹才哼了一声：“就知道她闻着味儿得来。本事不大，心眼不少。”
苏念晚给婆婆夹了块肉，笑道：“妈，大过年的，不值当。咱们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沈老爹也发话：“行了，吃饭。晚晚说得对。”
这件事就像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沈家其乐融融的氛围冲散了。饭后，苏念晚收拾厨房，沈墨琛在一旁帮她舀热水。
“今天，谢谢你了。”苏念晚小声说。指的是他下午的帮忙和刚才在孙小云面前不动声色的维护。
沈墨琛动作顿了顿，看向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低声回了句：“应该的。”
声音不大，却沉甸甸地落在苏念晚心上。
窗外，不知谁家孩子提前放了个鞭炮，“啪”的一声脆响，惊起了树上的积雪。年，真的越来越近了。而苏念晚在这个家里的根，也越扎越深。那些小小的较量和不快，如同寒风中的尘埃，终究无法影响屋内越来越旺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