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月一刻不停地跑回大门口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喘不过气了。
几乎是软着腿跌跌撞撞地推开沉重的木门,又掀开帘子,看清楚闻仰青的一瞬间,江月晕了晕。
好多血。
闻仰青是拿着锋利的军刀反手割喉的,血被溅得到处都是,连他身下的棉被都濡湿了。
江月眼泪不停地落,哑着嗓子跪在闻仰青床边,抖着手去捂闻仰青脖子上的伤口。
“闻仰青…”
“闻仰青…”
779着急道:“男主不会死了吧?完了完了,我们第一个任务刚来就失败了。”
江月充耳不闻,只是哽咽的带着惶然小声喊:“闻仰青,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江月如同一只可怜的小兽倚偎在闻仰青身边,闻仰青半阖的眼居然颤了颤。
系统779突然喊道:“月月!月月!你快看他枕头边!”
江月的视线落了过去,那是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她慌乱地擦干净眼泪,拆开后,看见了闻仰青写的信。
看到最后一行,江月死死咬着唇,泪眼朦胧地盯着床上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男人。
好样的,闻仰青。
我在外面为了给你找回公道,不要尊严的下跪求人,你却自己偷偷死了,还要我找个好人家。
江月擦干眼泪,站起身,轻声说:“闻仰青,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宁愿自己去死,再给我找个好人家,也不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
闻仰青没有昏迷。
人要自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即使闻仰青毫不犹豫地下了重手,可也不过是失血过多。
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闻仰青回想一生,发现自己可怜可悲,仅仅只有才认识几天的江月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不过也仅止于此。
江月可怜巴巴的哭声唤醒了闻仰青的神智,他半阖着眼,看着江月又哭得狼狈不堪的脸,他居然还有功夫想,江月哭得真丑。
听见江月的声音,闻仰青又有些后悔了。
江月这样胆小,若是死在了她面前,吓到了她又该哭了。
闻仰青伸出手,吃力地抓住江月的手:“别哭了。”
闻仰青一说话,喉咙的伤口又开裂,血往外冒。
江月的手颤了颤,没回话,只是抽出自己的手,低声说:“我去找大队长送你去医院。”
闻仰青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见江月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闻仰青垂眸,看向自己刚刚触碰过江月的指尖。
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凉,因此能很好的感受到江月的体温。
热的。
就像是……
一只兔子或是小猫小狗,带着温热的身体靠在他脚边,好像生死全都系在了他身上。
这样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让闻仰青不想死了。
活下去。
活下去,把江月好好养大,然后...
闻仰青想起自己的信,又想到了刚刚江月的语气,江月好像生气了。
可是给江月找个好男人嫁了不好吗?
他不过是一个残废,什么都做不好,别说养家了,连照顾自己都费力气,
江月嫁给他,没有好日子过的。
闻仰青闭上眼,发出一声轻叹。
若是他不是残废就好了,若是他当初遇见的是江月就好了。
另一边,大队长办公室。
江建宁和江立国几个人看着江月喘着气推开门冲进来。
江建宁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二百块钱还不够?”
江月的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哀嚎一声:“大队长!!我男人被王老太欺负死了!!”
一句话,让办公室的几个人顿时站了起来。
啥意思?
江月看似六神无主气得发抖,实则口齿清晰地说道:“被王老太那样羞辱,仰青绝望之下居然自己割喉了,现在人…”
江建宁眼前一晕。
要是公社知道闻仰青被欺负的自杀了,他这大队长就完了!
而江立国却迅速往外走去:“江建宁,你去村头喊老李把牛车赶过来,我去卫生所找刘护士去给闻仰青简单包扎一下,往城里的医院送。”
“快快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江建宁有些咬牙,你是大队长还是我是大队长?
你倒指挥起我来了?
可眼下情况危急,江建宁也顾不上这些。
江月这才擦了把汗,在脑海里和779说:“该死的闻仰青,为了他我今天来回跑了那么多趟,他居然还想给我找个好男人。”
江月有些跳脚,她纵横快穿部那么多年,还没遇见过像闻仰青这样无视她的魅力的男主。
779却没有回话,而是激动地说道:“江月!大佬!男主的求生欲居然重回30%了!”
“你也没做什么呀?闻仰青怎么就突然又想活下去了?”
江月腿脚酸疼,慢慢往回走着。
“像闻仰青这种天生责任感强烈的人,要想让他活下去,就不能硬来。”
“要让闻仰青感觉到我没他不行,闻仰青就会被这份牵挂给勾起内心深处的求生欲。”
779又问:“你怎么知道闻仰青责任感强烈啊?”
江月一脚踹飞脚下的石子:“闻仰青能把所有的工资寄回去给王老太这个对他并不好的人,也能为了江美琴的清白和她订下婚约,这些足以证明他的性格。”
“闻仰青是个好人。”
779想说些什么,可是又吞了回去。
系统检测到的闻仰青的黑化值已经冲破阈值了,不过江月可是快穿部门元老级别的大佬,一定是检测系统出错了。
江月没走几步,就看见老李就驾着牛车驶来,车上是江立国和闻仰青。
江立国连忙招手:“江月啊,快上来。”
江月也不客气,上了牛车,看见闻仰青脖子上已经被包扎过了。
她凑过去,在江立国眼皮子下面拉住闻仰青的手:“当家的,你好点儿了吗?”
闻仰青没说话。
江立国却劝道:“仰青啊,江月这姑娘可是对你一片痴心,你是不知道……”
闻仰青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向江月。
似乎是在问江月怎么了。
可是江月却冷声打断:“没什么。”
江立国看了看闻仰青,又看了看江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顿时又住了嘴。
江月这姑娘性格还挺厉害的。
闻仰青似乎也知道江月在生气,他伸出手,拉住了江月的手。
江月垂着头,没抽出手,但是也没搭理闻仰青。
闻仰青心里的某个角落,松了口气。
没生他气就好。
江立国看着咂舌,看来闻仰青看起来宽肩窄腰又冷脸冷情的,没想到居然是个怕老婆的。
到了医院,江立国送闻仰青去缝合包扎伤口,江月去缴费。
江月现在口袋里就三百多块。
看起来好像很多,实际上这已经是她和闻仰青两个人的全部积蓄了。
就闻仰青现在住的那间破房子,也就闻仰青能潦草住下去了,住在里面和住在田里没什么区别,她还打算修一下房子。
还好去找江建宁要了两百块。
江月拿着缴费单,往楼上走去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江志高的声音:“让让让让,都让让。”
江月回头看过去,江志高背着江美琴跑了进来。
江志高皱着眉赶人,一副霸道的模样,而江美琴正一脸享受羞涩地搂着江志高的脖子,娇声说:“志高,我就是脚扭了,没那么严重的,你别着急。”
周围的病人顿时不满地说道:“就扭了脚,看你横的,这里是医院,你什么态度啊?”
护士也走过来,斥道:“不就是扭了脚,喊什么喊。”
江志高不爽地顶了顶后腮,但还是说道:“对不起啊。”
江美琴脸上无光,左看右看,突然惊声叫道:“江月?”
“你怎么在这儿?”
江月看了一眼她,怯生生的:“姐,仰青受伤了。”
她像是有些害怕江美琴一样,连忙上了楼。
只留下江美琴在原地,看着江月一脸深思。
闻仰青已经被送到了三楼的住院部,江立国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公社,早早就让人去给公社的领导递了消息,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江月站在病房外,没有进去。
779好奇地问:“月月,你怎么不进去呀?”
江月靠在墙上,眼里有些笑意:“779,如果你对一个人付出了很多,你自己亲口和他说,这就叫邀功,但如果借由别人的嘴巴说出来,这才会让对方感动。”
“这两者带来的心灵上的感触,是绝对不一样的。”
病房里传来江立国的声音:“仰青,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腿受伤了,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加上王老太她...”
“王老太这也欺人太甚,她是养你长大不假,但你这些年付出的早已经超过了她的养育之恩了,你没必要这样逼自己。”
“江月是个好姑娘,江美琴和王老太他们那些烂账,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我就腆着脸自称一句叔。”
“叔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江月对你痴心一片,为了让你和王老太断绝关系,让王老太别欺负你,江月一个在村里被欺负到大的姑娘,来大队给江建宁下跪,为你喊冤。”
闻仰青心神一震,看向了江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