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美琴一听说江月要去上学,闹着自己也要去念书,让程月脸都黑了。
在闻家的小洋楼里,程月不满道:“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不怎么样,刚来京城几天啊,一个个心都野了,江月闹着要去念书,江美琴也非要跟着去。”
闻卫邦坐在床上看报纸,眉头都没皱一下:“愿意读书是件好事,现在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程月却不吭声了,她哪里是觉得读书不好,她心里认为江美琴和江月来闻家,就是照顾她儿子的,一个给她儿子治腿,一个照顾她儿子。
所以在小河村不管江美琴和江月有多少龃龉,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为闻仰青好,她不介意做那个恶人。
闻卫邦也知道程月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把报纸放在一边:“仰青刚回家,你何苦因为这些事和他闹不痛快。”
“我问过小张了,那江美琴也不会什么按摩,就是手里的药方子有些用处,你把她拘在家里,每天看见不烦吗?”
“她可不是个省心的,要我说,一起送出去读书挺好的。”
程月倒是听进去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老闻,你说那个江月,看起来不吭声,会咬人的狗不叫,看着仰青非要和她好不成,我觉得她也是个有心计的。”
“要是仰青以后真和她过日子了,我觉得可是讨不了好。”
闻卫邦淡声道:“能有什么讨不了好?看着也没什么本事,仰青喜欢就让他俩相处着,京城那么多好姑娘,等仰青腿好了,见识多了,一个江月算什么。”
“你别每天找不痛快,和仰青有了嫌隙,我儿子要是不愿意在家待着了,你就也跟着走吧。”
闻卫邦警告道:“孩子当初丢了,我不和你生气,是觉得不是你的责任,可要是仰青和这个家离了心,就是你这个当妈的问题了。”
程月一下子就住了嘴,程家本就是个村医,全靠她扒上了闻卫邦,才跟着到了京城,又进了京城的军区总院。
要不是她当初有心计,怀孕得早,孩子丢了又显出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惹的闻卫邦怜惜,现在这栋小洋楼的女主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程月也不计较了,而是把江月和江美琴两个人一起送去上了学。
跟军区大院的子弟一起,在附近的附属高中念书,一个念高一,一个念高三。
江美琴每天早晚熬了药给闻仰青喝,闻仰青的腿逐渐开始有知觉,这让程月的心偏了些,闻仰青腿恢复的好一点,她就喜欢送江美琴一些东西。
今天送个头花,明天给江美琴送一个从高级国营消费品店里买来的书包。
就显得江月愈发可怜了,背的是一个用布缝得书包,灰扑扑的,连针脚都对不齐,用的铅笔更是长一截儿短一截儿的。
闻仰青全都在看在眼里。
他原本想着出去买几匹布,自己亲手给江月做个书包,可程月却拦着他不让他出门,他一想往外走,程月就看着他落泪,哭天喊地的说等他治好了腿,别说是去外面逛街,就是去国外都不拦他。
闻仰青叹了口气,又不想花闻卫邦和程月的钱,于是给了闻卫邦一份资料,闻卫邦看见后,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那份资料江月见过,像是什么机械改良类的。
江月没看懂,也没细看。
她如今晚上虽然和闻仰青睡在一张床上,可是高中课业重,闻仰青每天又被程月和江美琴拉着治腿,两个人根本说不上两句话。
江月只是每天越发的沉默。
今天她回家的时候,书包上有几个没擦干净的脚印。
闻仰青回房间的时候看见了,心里越发的不舒服,有心问问江月是怎么回事,可是江月已经睡着了。
闻仰青坐在床上看江月的脸,只觉得自从回了京城之后,他和江月之间好像越来越生疏了,以前江月每天的生活都是他管着,不管做什么他都知道。
可是现在江月去上学了,他又被亲生父母拘在家里。
两个人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可是距离却好像变得很远。
江月每天在学校干了些什么,遇见了什么人,有没有被欺负,这些闻仰青全都不知道。
这种失控感让闻仰青不好受极了,他甚至有些焦躁,后悔跟着闻卫邦回京城了。
闻仰青呼吸重了几分,身上的血好像凝固住了一样,他就这样借着台灯微弱的灯光看着江月,眼神阴翳。
如果治好腿的代价,是让他失去江月,那闻仰青宁愿...!
宁愿不要这双腿了!
想到这里,闻仰青打了个激灵,像是终于想通了一样。
来了京城之后,陌生的环境和父母让闻仰青有些无暇顾及江月,他每天费心的保持一种平衡——他亏欠了帮他治腿但又想嫁给他的江美琴。
他的亲生母亲又更喜欢江美琴。
闻仰青对闻家的东西没什么归属感,不能出去赚钱,花家里的钱又让他没办法开口让程月对江月一视同仁。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闻仰青如同困兽一般被这些人情世故束缚住了手脚。
闻仰青想明白了过后,决定带着江月搬出去住。
下定了决心,闻仰青放下了心底的石头,终于沉沉睡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时,江月已经去上学了。
闻仰青坐在门口,等着江月放学。
月上梢头,是江美琴被小张开着吉普车送了回来。
闻仰青在门口等了半天,发现从车上下来的只有江美琴,他喊住了小张:“江月呢?”
小张看着闻仰青的神情有些尴尬,他也知道闻家的小楼里两个江姓女子之间的争端,他一个大男人并不想参与其中。
但是想到江美琴是给闻仰青治腿的恩人,自然心也不由得偏向了江美琴几分。
小张挠挠头:“江月出学校比较晚,我就先把江美琴送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闻仰青看得出来小张也没有再出去一趟的意思。
闻仰青也没有多责怪小张,毕竟小张是闻卫邦的警卫员,不是他的。
闻仰青分得清清楚楚,只是心里更下定决心要带着江月搬出去了。
他推着轮椅出了门,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想要去接一接江月,直到到了前面的岔路口,闻仰青才看见了江月的身影。
只是江月不是一个人,她面前还站着一个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少年,正递给她一个崭新的书包。
闻仰青几乎要把轮椅的扶手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