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回座位,指尖在笔袋拉链上顿了半秒。
昨天那张纸条的事已经翻篇了,宋璃冲出教室后就没再露脸,李萱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可我知道,这种安静比吵闹更危险——她们不会停,只是换了个玩法。
我把考场座次表抽出来,目光落在监考老师那一栏。周明。心理老师。那个总爱拍你肩膀说“最近压力大吗”的女人。她笑起来法令纹很深,但眼睛不笑。上回她问我有没有“想伤害谁的冲动”,我差点把显影针戳进她手背。
现在她要监考。
我从黑绳暗格里摸出显影针,轻轻旋开黑色签字笔笔帽,把细管塞进笔芯夹层。合上后对着光看了看,没痕迹。这玩意儿是师父给的,上次用来写“你妈在狱里等你”效果拔群。这次得玩大点。
情报必须送出去。
“顾氏实验室,地下三层。”这八个字我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不是猜测,是记忆回放里拼出来的碎片——三年前某个深夜,我黑进顾氏内部物流系统时扫到一条异常温控记录:-18c恒温运输,目的地标注为“GSLAb-b3”,签收人代号“m.Y.”。当时没在意,直到后来在养母阁楼的录音带里听到类似发音。
可怎么送?直接写纸上等于自杀。发电子档会被溯源。唯一能逃过监控又确保被看见的方式,是让它自己“长”出来。
阳光、特殊墨水、一个会低头的人。
三样齐了就行。
开考前五分钟,广播刚念完纪律,我故意把水杯碰倒。水顺着桌面往试卷堆里爬,我手忙脚乱去拦,趁机抽出数学卷,在最后一题空白处快速画了几道长短不一的横线。表面看是草稿演算,实际是摩斯密码转写的“GSLAb b3”。长线为“—”,短线为“?”,组合加密。外行只当是涂鸦,懂的人自然懂。
做完这些,我顺手压了压手腕上的U盘,确认还在。
铃响,试卷发下。
我翻开第一页,答题节奏照常。选择题速刷,填空题留两空故意算错,再低头改一遍。真实感就藏在这种小瑕疵里。太完美反而可疑。
周明开始巡场。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像倒计时。第一次经过我身后,停留六秒。第二次,九秒。第三次,干脆在我斜后方站了十几秒,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黏在我后颈上。
我继续写题,笔尖稳定。
第四次她又来了,这次手机在口袋亮了一下。蓝光透过布料闪了半秒。我眼角余光瞥见她迅速按灭屏幕,脚步微顿。
有猫腻。
第五次她靠近时,我忽然抬头,声音不大:“老师,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
她愣住:“啊?”
“我手有点抖,”我把笔放下,伸出手,“可能是冷的。”
她看了眼墙上的温控面板,皱眉走过去调高两度。
我低头继续写,嘴角没动,心里却冷笑。盯我?谁怕谁啊。
考试过半,阳光角度变了。窗外那棵老梧桐的影子从第三排移到了我的桌角。时机差不多了。
我加快速度,最后三道大题一口气写完,只剩检查时间。这时候不能闲着,也不能太活跃。我每做完一题就轻敲桌面两下,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其实是在给自己打节拍——保持呼吸平稳,心跳别飙。
周明又绕了过来。这次她没停,但走过时袖口蹭到了我的椅背。我瞥见那截红绳,极细,缠在紫檀木串上,几乎和皮肤融为一体。可我还是认出来了——和顾明远那天开会时腕上戴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条线。
交卷铃响。
全班哗啦啦起身。我慢了一拍,收拾笔袋时故意让墨水瓶滚到地上。玻璃瓶没碎,但滚得挺远,一路撞到前排桌腿才停下。
我弯腰去捡,顺手把试卷摊开放在瓶身上。阳光正好斜切进来,照在刚才画密语的位置。
周明果然过来。
“小心碎片。”她蹲下帮我捡。
就在她俯身那一瞬,目光扫过试卷。
我看见她瞳孔猛地一缩。
红色字迹正在浮现。先是边缘一道虚影,接着“顾氏”两个字清晰显现,随后“实验室,地下三层”缓缓成形。
她立刻伸手遮住那片区域,动作快得像本能反应。然后迅速收走我的试卷,塞进最底层。
“下次注意点。”她说,声音还是温柔的,可尾音有点飘。
我直起身,点头:“谢谢老师。”
转身时,我用记忆回放锁定了她刚才的动作——右手挡卷面的同时,左手悄悄摸了下袖口红绳,像是在确认什么没掉。
录下了。
走出考场,走廊光线有点晃眼。我站在二楼转角,风从窗缝钻进来,掀了下针织衫的衣角。
楼下传来打闹声,有人在喊“篮球赛几点开始”。
我拎着书包往下走,路过饮水机时停下。水桶快空了,底部积着一圈水渍。我伸手拨了下吊坠,金属凉意贴着锁骨。
下一秒,楼梯口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
黑色,擦得反光,鞋带系得很紧。
我脚步没停,也没抬头。
但他已经站定,挡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