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仿佛凝固了,唯有那具端坐的金色骸骨眼眶中逐渐黯淡下去的金色火焰,以及释天魔胸腔内心脏剧烈搏动的轰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须弥叛徒……金蝉……”
这几个字如同蕴含着某种古老的魔咒,在释天魔的识海中反复回荡,撞击着他十万年铸就的认知壁垒。须弥山的叛徒,传说中因妄图玷污佛法、亵渎至高佛理而最终自我毁灭的狂徒,其名号早已被从一切经文、碑刻、甚至口耳相传的秘闻中彻底抹去,只留下一个模糊不堪、用以警示后人的恐怖符号。释天魔身为曾经的佛尊,位高权重,触及核心密辛,也仅仅是在某卷极其古老的、被封存于须弥山藏经阁最底层的残破玉简上,见过“金蝉”二字,旁边仅有朱笔批注:“悖逆之极,形神俱灭,永世沉沦。”
可眼前这具遗骸,这佛魔气息完美交融、以自身为锁镇压着恐怖存在的金色骸骨,其散发出的悲壮、苍凉、以及那股虽九死而不悔的坚定意志,与“悖逆”、“沉沦”这些词汇毫不相干,反而更像是一位殉道者!
那被镇压的“万欲之源”残肢所化的邪物,在经历了金蝉遗骸那石破天惊的一掌镇压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但释天魔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片被暗金色符文覆盖的大地深处,那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邪恶、混乱与贪婪的意志并未消散,它如同潜伏在万丈冰层下的炽热岩浆,只是暂时被压制,其凶戾的本质正在黑暗中积蓄着下一次更猛烈冲击的力量。
而方才钻入他识海的那一丝诱惑的低语,也并未完全散去。它化作了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顽固的背景噪音,萦绕在他的思维边缘,如同附骨之疽:
“看见了吗……这就是所谓的‘正道’……镇压、抹杀、遗忘……一切异见者,皆是叛徒……一切探索者,皆为异端……”低语的声音变幻不定,时而如同慈悲的佛陀在叹息,时而如同妩媚的魔女在呻吟,时而又变成充满了无尽诱惑的混沌之音,“释放我……你我本是同类……你追寻的答案,不在冰冷的秩序里,也不在虚无的佛法中……而在真实的欲望里!亿万万生灵的欲望,汇聚成海,那才是力量的终极,才是永恒的乐园……加入我,融合我,你便能超越这可笑的佛魔之争,抵达连那须弥山巅的佛祖都未曾窥见的彼岸……真正的自在极乐……”
这低语恶毒无比,它精准地捕捉到了释天魔内心最深处的裂痕——他对佛法圆满的质疑,他被迫堕魔的愤懑与不甘,他融合佛魔时所产生的种种困惑与痛苦,甚至包括他掌控噬骸之巢、吞噬万物时所产生的那些细微的、曾被佛性强行压制的快感。所有这些,都成了那“万欲之源”侵蚀他心智的突破口。
更让释天魔心神凛然的是,他手中的寂灭晶体残片,对那“万欲之源”的气息并非纯粹的排斥。晶体微微发烫,内里那源于“天外”的、冰冷死寂的法则,似乎对“万欲”所代表的那种吞噬一切、同化一切的贪婪特性,隐隐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认同”的共鸣感?仿佛它们在某些本质上,是相近的存在!
“呃……”释天魔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体外那层灰金色的光茧剧烈波动,时而佛光炽盛,试图净化魔音;时而魔气汹涌,想要拥抱那诱惑;时而又有一股冰冷的寂灭之意透出,似乎要将佛与魔连同那低语一同归于虚无。三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刚刚稳定下来的伤势竟有再次恶化的趋势。
他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目光死死盯住那具金色的骸骨。此刻,这尊名为“金蝉”的遗骸,是他唯一的参照,也是他抵抗那万欲低语的精神灯塔。
他回忆着金蝉最后拍出的那一掌——那并非简单的佛力或魔元,而是一种将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完美融合后升华产生的全新力量!佛光的宏大与慈悲作为“体”,魔元的诡变与决绝作为“用”,二者并非叠加,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构成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全新法则结构,那闪烁着魔纹的“卍”字印,便是这种力量的具现化!
“佛魔合一……并非虚妄……前人已至……”释天魔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他不再试图去强行驱散那诱惑低语——那只会让低语变得更加强大。他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这危机四伏的封印之地,就在那“万欲之源”的窥伺之下,开始全力观想、推演那“卍”字魔印的奥义!
他的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十万年的修行底蕴在此刻燃烧。识海中,无数佛经符文与魔道秘箓飞舞碰撞,试图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每一次失败的推演,都会引动体内力量的反噬,让他经脉如割,魔魂震颤。但那“万欲之源”的低语,竟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他的“磨刀石”,那无尽的诱惑与扰乱,逼迫他必须将心神凝聚到极致,才能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灵光。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刹那,或许是漫长的千年。
释天魔身躯剧烈一震,体外的灰金色光茧骤然稳定下来,光芒虽然并未变得更盛,但其内部那种混乱冲突的迹象却大大减轻,变得内敛而协调。他依旧未能完全领悟那“卍”字魔印,但他通过对那道韵的观摩和自身艰难的推演,成功地将体内躁动的佛魔力量暂时梳理平衡,心境在巨大的压力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锤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左眼似有金色“卍”字一闪而过,右眼则有血色魔纹缓缓旋转,最终都归于一片深邃的灰寂。
“诱惑于我,如同镜花水月。”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既是对那“万欲之源”的回应,也是对自身道心的坚定,“你的路,是吞噬万物归于欲望之混沌。我的路,是超越佛魔求得真实之答案。道不同,不相为谋。”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充满怨毒和不甘的无声嘶吼,那低语暂时消退了下去,但释天魔知道,它绝不会放弃。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金蝉的遗骸,深深一揖。这位号称为“叛徒”的先辈,用他的存在和牺牲,为自己指明了前路的一种可能性。
修为提升: 于万欲低语侵蚀与自身力量冲突的双重高压下,凭借观摩金蝉“卍”字魔印及自身深厚底蕴,成功锤炼道心,初步稳定体内佛魔冲突,对力量掌控入微,佛魔根基更为稳固坚韧。虽总量未大幅增加,但战力因掌控力提升而隐性增长。
冲突: 主要源于内心,抵抗“万欲之源”无孔不入、直指本源欲望的精神蛊惑,同时平衡体内因之而剧烈冲突的佛、魔、寂灭三种力量,凶险异常,几近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