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断锁硌在掌心,如同张公子无声的哀嚎。黑风寨,新的祭坛,刻不容缓。苏晚没有丝毫犹豫,将断锁小心收起,目光决绝地投向北方那隐在夜色中的连绵山影。
返回青州城寻求陆绎的帮助?且不说他伤势如何、是否会相信这来源蹊跷的消息,单是那繁琐的请示、调兵、谋划,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而祭祀,恐怕不会等人。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每拖延一刻,张公子,或许还有其他被掳掠的无辜者,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必须立刻前往黑风寨,至少,要先确认情况,找到祭坛的具体位置,若能伺机破坏或救出人质,自是最好,若不能,也要为后续可能到来的行动争取时间和信息。
心意已决,苏晚辨明方向,不再返回青州城,而是直接朝着黑风寨所在的山脉潜行而去。山路难行,夜露深重,但对于拥有符箓辅助和过人毅力的苏晚而言,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
随着不断深入山林,那股属于城隍庙体系的阴冷能量残留也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起一丝极淡的、与地底血池相似的腥甜气息。这证实了“采药人”的消息绝非虚言,那邪神的残余势力,确实在此地重新扎根,并且,已经开始运作!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晚终于抵达了黑风寨所在的山岭之下。借着将逝的月光和“破障灵瞳”,她观察着这座废弃的山寨。
寨墙由粗大的圆木和石块垒成,虽然部分地段已经坍塌,但主体结构尚在,依着险峻的山势而建,易守难攻。寨门紧闭,隐约可见墙头有黑影巡逻,气息阴冷,并非普通山匪,更像是被控制的傀儡或低阶灵仆。
整个山寨被一层稀薄但确实存在的灰色雾气所笼罩,那是一种粗糙的能量结界,兼具隐匿与警示的作用,比之城隍庙后殿的结界远远不如,但也足以阻挡普通人的窥探和闯入。
苏晚没有贸然冲击寨门。她绕到山寨侧后方,选择了一处地势陡峭、守卫相对松懈的断墙处。潜行匿踪符的效果尚未完全消失,她如同壁虎般,借助岩石和枯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越了寨墙,落入寨内。
寨内一片死寂,与城隍庙香火鼎盛的伪装不同,这里充满了荒败与阴森。倒塌的房屋,杂草丛生的空地,空气中那股腥甜气息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啜泣声。
声音的来源,指向山寨中央那座保存相对完好的、如同议事厅般的高大木屋。
苏晚屏住呼吸,借着残垣断壁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周围巡逻的灰衣守卫数量更多,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但气息比地底石窟那些要弱上不少,似乎是被匆忙转化或控制的。
她找到一个视野死角,透过木屋墙壁的缝隙向内望去——
屋内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中央并非血池,而是一个用黑色石块临时垒砌的、约一人高的简陋祭坛。祭坛上刻画着熟悉的诡异符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祭坛顶端,捆绑着一个人,正是那张员外家的公子!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气息微弱,显然已被囚禁折磨多时。他胸前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正不断抽取着他微弱的生机,注入下方的祭坛。
而在祭坛前方,站立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身影!并非庙祝,而是一个陌生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狂热,手中持着一柄骨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仪式。他身上的能量波动阴邪而混乱,远不如庙祝精纯,更像是邪神麾下一个得力的祭司。
除了张公子,墙角还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百姓,有男有女,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们是被掳来的新祭品!
仪式似乎尚未正式开始,但那祭司已经在进行前期准备,张公子作为“优质”的祭品,被首先安置在了祭坛上。
必须阻止他!
苏晚迅速评估形势。守卫众多,祭司实力不明,强攻几乎没有胜算。唯一的机会,是利用对方尚未完全准备就绪,以及这粗糙结界对内部能量波动感应可能不够灵敏的弱点,进行突袭,救下张公子,破坏祭坛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手中扣住了仅剩的两枚“清光符”和那块雷击木。
就在那黑袍祭司举起骨杖,准备进行下一步时——
苏晚动了!
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藏身处冲出,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目标直指祭坛上的张公子!
“敌袭!”那黑袍祭司反应极快,骨杖一挥,一道黑气如同毒蛇般射向苏晚!
与此同时,周围的灰衣守卫也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嘶吼着围拢过来!
“破!”
苏晚一声清叱,一枚“清光符”激射而出,与那道黑气撞在一起,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净化之力与阴邪之气相互湮灭,发出嗤嗤声响,暂时阻挡了祭司的攻击。
另一枚“清光符”则被她甩向祭坛基座,试图破坏那些符文!
然而,那祭坛似乎有某种保护,“清光符”的光芒只是让符文闪烁了一下,并未能将其摧毁!
而此刻,灰衣守卫已经近身!数把利刃带着阴风劈砍而来!
苏晚身形如游鱼,在刀光剑影中穿梭,险象环生。“净化的祝福”全力运转,形成淡淡的护体光晕,但对方的数量太多,她又要分心躲避祭司不时袭来的黑气,一时间左支右绌,手臂和大腿瞬间添了几道新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这样下去不行!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闪避,硬生生用后背承受了一记刀劈,护体光晕剧烈荡漾,她喉头一甜,强忍着没有吐血,借着力道猛地向前一扑,终于靠近了祭坛!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张公子胸前的那个符纸,用力撕下!
“嗡——!”
符纸被撕下的瞬间,祭坛的红光猛地一暗,那黑袍祭司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找死!”
更加浓郁的黑气从骨杖顶端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当头向苏晚抓下!而周围的守卫也如同疯魔,不顾自身,疯狂地扑上来,试图将她撕碎!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
苏晚瞳孔紧缩,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她下意识地就要动用那块雷击木中蕴含的纯阳之力搏命一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如同九天鹤唳,骤然响起!
一道煌煌如日、纯正无比的白色剑罡,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自木屋外疾射而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那巨大的鬼爪之上!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阴邪的鬼爪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在白色剑罡之下瞬间消融、溃散!
剑罡去势不减,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苏晚身周轻盈地绕行一圈!
“嗤嗤嗤——”
那些扑上来的灰衣守卫,动作猛地僵住,随即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倒了下去,眉心处皆有一点殷红,竟是被那剑罡瞬间洞穿了识海,泯灭了操控他们的核心!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全场皆寂!
苏晚猛地转头,看向剑罡来处。
只见木屋那扇破烂的大门处,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立。
月白色的常服纤尘不染,面容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万千剑意。他手持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身莹白如玉,散发着与他气息浑然一体的、纯粹而凌厉的剑意。
陆绎!
他竟然来了!而且,他用的并非官印的煌煌正气,而是如此精纯磅礴的……剑修之力!
他目光淡淡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内,在那黑袍祭司惊恐万状的脸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了祭坛旁、略显狼狈的苏晚身上。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本官似乎说过,让你……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