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他们这个皇上什么都好,在位三十余年,将大晟治理的国富民强,可他对待儿子也可以说挺疼爱的了。
皇后所出的太子和瑞王就不用多说了,他偏宠的明明白白,可他对其他皇子也不差,将孩子教导得个个出挑。
众人好一阵沉默,最后颜崇光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认为现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庆王的过错,而是应该先找出藏在这背后搅风搅雨之人。庆王固然有错,他无视律法,草菅人命,收拢不成反屠人满门,大刀帮为报仇,对待庆王欲杀之,可以理解,但如今大刀帮存活不过十人,且都是些幼儿,如何能掀起这般大的风浪。”
庆和帝老不高兴了,这颜崇光真是什么都敢说,当着他的面给他捅刀子,可他说得又实在在理,皇上鼻子都气歪了也没有找到发泄口。
其他人也是大气不敢出,还得是颜铁嘴呀,想什么说什么,压根不带怕的。
他们瞥了眼上座的皇帝,看吧,当初我们反对他进御史台,还是做了个正确的选择吧?
你这会不也跟着受益了!
这时听完颜崇光的分析,内阁学士提出了一个想法,“江湖人义字当先,若是那曲原安兄弟二人的好友,或者是帮中其他人的好友呢?”
“若庆王所言为真,那这曲家兄弟当是大义之人,屈原平在面对死亡依旧选择守住自己的气节,曲原安明明已经在岸边埋伏数日,打了庆王殿下一个措手不及,可他却因为船上的无辜之人错失了先机。”
这件事也是事后他才想明白的,陆长峰一五一十的跟他说过当时的情景,大刀帮的人虽一开始伤了些人,见了血,但这都没有危及性命,那些受伤的人这会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明明可以利用船上的姑娘威胁庆王,可他们最后的袖箭对准的却是男子,且也不是什么致命部位。
颜崇光又接着道,“所以这二人身上有大节大义,那他二人的好友必定不会是奸邪之辈,断不会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儿戏,他们若要为大刀帮出头,只会同曲原安一样,直接找罪魁祸首,说不定他们这会就在庆王府门前守株待兔呢。”
皇上:“爱卿言之有理。”
若是没有最后这一句话就更好了。
“这件事背后必定还有其他势力在推波助澜,想要暗中将水搅浑,他们好浑水摸鱼,借着江湖人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颜崇光其实内心有些猜测,其实自大晟朝建立起,到如今不过才百余年,历任三位君主,前朝的势力一直没有彻底灭绝,这件事不排除这些人从中作梗的嫌疑。
无论事情解不解决时间都在一天天的过,颜岁安今日难得出门,却碰见了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小和尚顶着这锃光瓦亮的脑袋出门也不嫌打眼,就连一直在茶楼门口蹲着没换过姿势的小叫花子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了空小和尚的脑袋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他看向颜岁安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只道,“阿弥陀佛,小僧身上忘带银钱,可否给姑娘讨一杯茶喝。”
颜岁安没有拒绝,她知道只要她拒绝了,这个和尚下一次还会找借口来找她,于是她点点头,径直往茶楼走去。
二人落座三楼雅间,丫鬟和了空则是在门口候着,待小儿将茶水端了上来,出去的时候也顺带将房门给虚掩上。
颜岁安开门见山,“说吧,你究竟找我什么事?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话可聊。”
“那晚......”
几乎只是一个开头颜岁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但她没有打断了空的话。
“那晚姑娘在场,我知姑娘有能力能阻止一切的发生,可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阻止呢?
颜岁安看着面前稍显稚嫩的了空道,“你来找我,你师傅应该不知道吧?”
“师傅不知。”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知,我来找你只是有些疑惑。”
颜岁安笑了,“那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是找了也无济于事。”
“确实,我可以阻止那群人的死亡,但我为何要阻止?”
了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阻止了他们自戕,便能防止矛盾进一步激化,也能避免后续出现的惨案。”
“只要我想,那天晚上大刀帮的人会连花船都上不去,可我不能让他们的家人活过来,他们寻仇是为家人,寻仇的对象是庆王,与我何干?”
了空还是不解,“下面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是你在乎的吗?”
颜岁安身体后倾半靠在椅子上,她淡淡道,“没有呢。”
“可那些都是人命啊!”
“不过是死几个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手下冤魂无数,也没见人来为他们声张正义。”
了空是来解惑的,可到最后他还是满肚子疑惑,他一点都看不透这位颜家大小姐。
师傅说她是至关重要之人,可她总是冷漠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生,万事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世人皆有欲望,他跟着师傅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不同的人,他们活着为求名求利,求长生,求钱财,或是盼望家庭美满,爱人健康,农人求地里的收成好,商人求卖出的货物多,官员求升官,求发财。
总要求点什么,生活才有劲头,才会期待明天。
他学佛经,佛说佛门中人该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所以戒荤腥戒酒水,可他也不是没有想要的东西,他想要一直呆在师傅身边,这便是他的欲。
可颜家小姐的眼神,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一片死寂,眼底是空洞的,一片虚无。
师父说他怀有无垢之心,这是天生神通,可听世间悲悯之声,可颜岁安的内心犹如一滩死水,他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