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走后,众人回到了显龙大雩殿。
罗刹自知接下来的事与他无关,先一步去了丹鼎司,帮助丹枢救治伤者。如今他棺材中的东西已经被取走,景元暂时也不担心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最关键的是,目前的丹鼎司仍有不少云骑把守。
“……这样,人便到齐了。没想到阔别数百年后,云上五骁,还能再度聚首。”镜流漠然地开口。而这漠然地语气中,已不觉染上了一丝悲凉。
“如果我所记不差,七百年前,我们五人便是在这儿立下承诺,无论间关迢迢,都要相聚在此共饮一杯。”
“可惜鳞渊空悬,世事蓬转。我们五人有的在世重生,有的求死不能,有的沦为罪囚,彼此的情谊也荡然无存。”尽管联盟不再向镜流追责,但镜流自知自己对不起那些血染的同袍,始终认为自己是罪人。
“很快我将前往虚陵,此去一别,也许是永别。所以我要在离开之前发出邀请,邀请各位在这初聚之地告别。”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
“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起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大祸,有辱战士哀荣。”
“从凶应星,狂悖骄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
“而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
“现在,该是我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镜流一边说话,一边缓步前行。
在她回首之时,恰恰好和刃及丹恒站在一边,对面,是景元和白珩。
“丹恒,你永远也无法逃离饮月,因为他是你的起点,他所犯的罪业将长伴你的前路,如影随形,直至入灭。”
“刃,是个好名字。在没有尽头的余生里,你只能在杀与被杀间徘徊,求索自己的埋骨之地。若非如此,你便无法消解应星的悔恨。”
“最后是我,尽管联盟因为那柄剑赦免了我的罪业。但此后……还有更为惨重的代价在等待着我。”
“唯有如此,那些当被铭记的痛苦……才不会逝去。”
“云上五骁,该是彼此告别的时候了。”镜流最后说道,仿佛是给五人间曾经亲密的关系下了最后的判词。
白珩和景元保持了沉默。
景元始终记得当年云上五骁从聚首到离析的每一幕。已经成为罗浮将军的他担起了更加沉重的责任,不可能时时沉湎于旧事。
白珩有些不知所措。她对过往的记忆正作为一个个片段逐步回归,作为旋涡的中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的饮月和应星是为了救她,当年的镜流也是为了救她。这其中的是非对错,早就无从分辨。
“小珩,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对与错,功与罪。”这时,墨子彦的声音在白珩的脑海中响起,“一切的是非功过,不过是众人口中的评说。”
“这世间有的,不过选择和代价。做什么样的选择,便承受什么样的代价。这也是为什么那个拧巴的【均衡】的互,会存在于宇宙中。”
“生命,本就是一条不断失却又不断收获的旅途。只要你的同伴们依然选择前进,这就足够了。”
“就像【开拓】的目标是永无止境的远方和未来,【自由】的对立是宇宙和生活中一切看得见看不见的‘枷锁’。真正自由的自由意志,从来不是那些摒弃世俗,为所欲为,自以为是的逃避者,而是千千万万甘愿为了理想背负重枷,却不断挣脱束缚的勇敢者。”
“你的朋友们,亦不外如是。”
“该是送我启程去虚陵的时候了,景元。”短暂的聚首到此结束,镜流准备离开罗浮,前往下一站,她不想耽搁太多时间。
“本该如此,不过那位戎韬将军对你们颇感兴趣,想要请你们中途绕路去一趟玉阙,不知您意下如何?”景元问道。
“无妨,你我也好,云骑也罢,帝弓的将军们……都不过是神明弈局里的棋子,我已厌倦了走在被预设的命途之上。”
“便多走段路吧,但结局不会改变,我终会站在胜利的一方。”
“那么这局对弈,我会奉陪到底。”景元坚定地说。
“等等,镜流,”这时,刃拦住了镜流和景元的去路,“在离开之前,你还欠我一份报酬。”
“那柄剑,我不会对你使用。”镜流冷漠地回答,“你并非我的敌人,也不该死在这柄剑下。”
“这柄【自由】和【巡猎】的赐剑,目标早已注定。”镜流十分坚定地说,“它的锋刃,必然朝向此世全部的恶,直至我身死道消为止。”
“你若想报我的一剑之教,就用手中的支离剑去斩开你前方道路上的荆棘,而不是带着无尽的悔恨,在景元和白珩面前,向我求死!”镜流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愠怒。
魔阴散去,理智回归的她,不可能再向丹恒和刃挥剑。最起码,不会在白珩和景元面前。
“但你,依然欠我一剑。我会全力以赴。”刃冷冷地说道。
“好吧,那就让我见识下,你的剑法,现在是何种程度。”镜流的手中凝聚出了一把冰剑。
“镜流……”白珩拉了拉镜流的衣摆。
“别担心,”镜流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小声说道,“我自有分寸。”
闪转腾挪之间,冰蓝色和血红色的剑光在空中交错。很快,刃手中的支离剑被镜流挑飞出去,落在一旁。
“刃,你输了。”镜流平淡地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挥剑的理由,而不是仅仅为了求死。”
在刃面前的地面上,有一行剑意刻成的小字。
“白珩还活着,你依然有偿还的机会。”
“艾利欧说过,她会走到最后的。所以,阿刃,你不必那么急着死亡。”卡芙卡曾经的话语萦绕在刃的耳畔。
“应……刃,你没事吧。”白珩将刃从地上扶起。
“谢谢,我没事……那个女人,全程避开了要害。”刃的语气有一丝丝颤抖
“阿刃,事情终于结束了,我们也该走了。”一道赛博风格的电子门在刃面前打开,卡芙卡从中走了出来。
“你身后的景元将军,可不希望星核猎手在罗浮久待。”
刃轻轻拂去白珩的手,向着电子门走去。
“对不起……白珩……”刃最后看了一眼白珩,从电子门离开了。
“小龙女,别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在‘剧本’中,星穹列车和星核猎手,如影随形。”说完,卡芙卡也通过电子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