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的造访像一场冰冷的秋雨,浇灭了李媛馨心中刚刚燃起的些许暖意。她独自坐在寂静的客厅里,感受着那份被门第之见轻易碾碎的无力感。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门铃再次响起。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以为或许是萧夫人去而复返,或是其他不速之客。然而,当她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位精神矍铄、满头银发、手持紫檀木手杖,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的老人。老人身后,还跟着一脸尴尬、手足无措的萧澈宇。
“馨丫头?不认得萧爷爷了?”老人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慈爱地落在李媛馨身上,上下打量着,“嗯,长大了,模样没怎么变,就是眼神儿比以前更亮堂了,好!受了委屈也不掉价,是好样的!”
李媛馨瞬间愣住了,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萧……萧爷爷?”这位正是萧家真正的定海神针,萧澈宇的祖父,那位曾笑眯眯指着她和澈宇说“娃娃亲”的萧老爷子。他常年深居简出,鲜少过问世事,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爸!您……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萧夫人焦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显然是一路追着老爷子过来的,脸上满是惊慌和无奈。
萧老爷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用手杖跺了跺地板:“我再不来,我孙媳妇就要被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给气跑了!澈宇,滚过来!”
萧澈宇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挪过来:“爷爷……”
“还有你!”萧老爷子瞪向儿媳,“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家门考量?什么名声有损?我萧家什么时候需要靠卖孙子来巩固门楣了?啊?馨儿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学,哪一点配不上这个混世魔王?当初要不是你们非要送澈宇出国,俩孩子说不定早就成了!现在好不容易又遇上了,那是缘分!你们倒好,不但不撮合,还跑来棒打鸳鸯?我萧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萧老爷子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毫不留情面,说得萧夫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连声辩解:“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为了澈宇好,为了萧家……”
“为了萧家好?那就该知道,娶一个贤惠聪颖、能辅佐丈夫、兴旺家族的好媳妇,比娶十个只会攀附的绣花枕头都强!”老爷子声如洪钟,目光如电,“我不管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就认馨儿这个孙媳妇!澈宇,你呢?你个怂包,你妈说两句你就蔫了?你喜欢不喜欢馨丫头?给句痛快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澈宇身上。萧澈宇猛地抬起头,脸色涨红,看了一眼眼眶微红、神情复杂的李媛馨,胸中那股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和叛逆瞬间爆发出来,大声吼道:“喜欢!我一直都喜欢馨儿!我想娶她!”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走廊里。萧夫人彻底傻眼了。李媛馨也震惊地看着萧澈宇,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不顾一切地在家人面前承认。
萧老爷子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好!这才像我萧家的种!有种!”他转头看向李媛馨,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馨丫头,你看,这混小子虽然不着调,但心眼实诚,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是天定的缘分。以前是萧爷爷没管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有萧爷爷给你撑腰,看谁还敢给你脸色看!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老爷子一锤定音,霸道至极,根本不给旁人反驳的机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李家。李父李母刚刚在沉夜安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正惶惶不安,生怕被李倩怡牵连,突然听到萧家老爷子亲自出面,力挺李媛馨,并重提婚约,简直是喜从天降!
他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对外宣称:“萧老爷子说得对!孩子们从小感情就好,这门婚事我们李家自然是同意的!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倩怡那孩子糊涂,我们李家对不住萧家,以后一定好好补偿馨儿……”他们绝口不提之前对李媛馨的冷漠和逼迫,仿佛一直就是个疼爱女儿、尊重传统的好父母。
一时间,萧李两家联姻的消息甚嚣尘上,甚至压过了之前的丑闻。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李媛馨最终会嫁给两小无猜、门当户对的萧澈宇。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也传到了沉家耳中。
病榻上的沉宏远得知消息后,气得又是一阵急喘,吓得医生护士一阵忙乱。他万万没想到,萧家那个老狐狸竟然会来这一手!这无异于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沉家的脸!仿佛在说,你们沉家不要的,我们萧家当宝贝捡走了!
沉母更是心急如焚,一边担心丈夫的身体,一边又气恼李媛馨的“摇摆不定”。“夜安!你看看!这就是你维护的人!转眼就攀上萧家的高枝了!我们沉家哪点对不起她?”
沉夜安站在父亲的病床前,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对外界的风风雨雨毫不在意。只有紧握的双拳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馨儿……要嫁给澈宇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理智告诉他,这是目前对她最好的选择。萧老爷子的认可,能彻底洗刷她身上的污名,给她一个光明正大、受人尊重的身份和未来。而跟着自己,前面依旧是重重阻碍,是父亲的不认可,是家族的反对。
可是……情感上,他如何能放手?那个在咖啡馆里默默哭泣的女孩,那个在代码世界里闪闪发光的女孩,那个在江边被他拥入怀中的女孩……他早已将她刻入了骨血里。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多次,最终只发出了一句话: 【馨儿,你的选择是什么?】
他知道,这将是最艰难,也最残忍的一问。他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而此刻的李媛馨,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措。
萧澈宇就站在她面前,眼神炽热而真诚,带着少年般的孤勇:“馨儿,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隐瞒身份,还惹你生气。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爷爷也支持我们,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嫁给我,好吗?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萧老爷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仿佛已然尘埃落定。李家父母打来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络和讨好,仿佛她已是尊贵的萧家准儿媳。
而手机屏幕上,是沉夜安发来的那短短一行字,却重如千钧。
一边,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能给她现世安稳和家族认可的萧澈宇,以及那位慈爱霸道的、为她撑腰的萧爷爷。 另一边,是后来居上、情深似海、却前路坎坷、背负着家族重压和父亲病重的沉夜安。
她的心像被撕裂成了两半。对澈宇,有童年的情谊,有感动的暖意,但那真的是爱情吗?对夜安,有心动,有依赖,有灵魂的共鸣,可那份爱,能否抵得过现实的残酷?
她该如何选择? 是选择被所有人看好的、轻松顺遂的阳关道? 还是选择那个让她心跳加速、却布满荆棘的独木桥?
李媛馨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第一次感到,被爱包围,原来也可以如此窒息。她的答案,不仅关乎她的幸福,更将彻底改变三个人的命运,甚至搅动两个顶级豪门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