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他们不要是眼睁睁看着我灭亡吗!朕偏要在灭亡之前,君临天下!”
“传令!”
唐木白自称朕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威严:“立刻马上,筹备登基大典!朕,要在这凤凰山巅,告祭天地,即皇帝位!”
嶂南的深秋,总是湿冷寒湿包围。
连绵的雨水似天垂泪,洗刷着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
连日来的战报,一封比一封紧急,一封比一封骇人。
西荒大军裹挟着秋风带着死亡,一路东进,嶂南苦心经营的防线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不堪。
失败,接踵而至的失败,一点点一次次的击溃唐木白那从未经历过逆境的骄傲。
也击碎了唐木白原本以为隐忍就能一统江山的幻梦。
唐木白一直自诩为天都帝国最正统的继承者,比唐尘还要正统。
他手握嶂南精锐,俯瞰天下风云,可如今,现实却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一种极度的无力感与愤懑在他胸中翻腾、冲撞。
既然江山无望,既然覆灭在即,何不在毁灭之前,尝一尝那至高无上的滋味?
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
唐木白要穿上那身象征九五至尊的龙袍,他要听到那山呼海啸的“万岁”,他要在这片祖先留下的基业上,刻下他唐木白曾经为帝的印记!
这念头一经生出,便是彻底疯狂。
称帝的消息传出,侯王府内外。
在唐木白积威于当前嶂南情况之下,无人敢提出异议。
或者说,在这末日将至的阴影里,这场荒诞的闹剧,反而成了许多人麻痹神经,暂时忘却嶂南大乱的一味安心药。
当侍卫将唐木白称帝的决定通知到陈贤处时,这位以智谋闻名,被誉为嶂南最强谋士,正独自坐在书房里。
他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最新的军情急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失败。
听到侍卫传话的内容,陈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
这些日子,西荒大军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以及摧毁心理防线的攻势,已经彻底让他感到了何为“人力有时穷”。
他曾将希望寄托于北庭的干预,可那位名震江湖,被视为强援的梨剑仙,竟也陨落在了嶂南战场。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随之沉没。
以陈贤惯于从宏观大势推演的眼界,早已看得分明,嶂南的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甚至,唐木白之前的种种刚愎自用,都在加速着这一进程。
在陈贤心中,唐木白这个人...一言难尽。
陈贤心中一片冰凉。
若非当年对老王爷那份知遇之恩的承诺,若非对脚下这片土地尚存一丝难以割舍的热爱,他或许早已飘然远引,何必在此陪葬?
“陈先生,王爷...不,陛下请您过去,商议称帝事宜。”
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陈贤缓缓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门板,看到了那座在风雨中飘摇的王府,以及那个正在龙袍幻梦中癫狂的主君。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回复陛下,容臣更换一套新的官服,稍后便至。”
没有劝阻,没有进言。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此刻的唐木白,需要的不是理智,而是一场盛大的,用以掩饰失败和恐惧的狂欢。
称帝,是他最后的慰藉。
也是他心甘情愿走向亡国的最终仪式。
陈贤起身,从衣柜深处取出一套刺绣着仙鹤,代表嶂南最高文官品级的朱砂色官服。
或许,这是他为嶂南,为那个早已逝去的老王爷,所尽的最后一份心力了。
登基的那天,竟意外地迎来了嶂南之地久违的晴天。
连绵的秋雨暂歇,泄下些许稀薄却明媚的阳光。
这天气的变化,仿佛是天公对这场闹剧的一次无声嘲讽,又像是末日来临前,格外施舍的一点怜悯。
街道上,早已被清洗打扫,甚至铺上了崭新的地毯。
一队队嶂南骑兵沿街肃立,试图营造出盛世庆典的氛围。
文武百官们,无论内心作何想法,此刻都换上了最为庄重华丽的官服,乘坐车驾,向着王府汇聚。
他们彼此相遇时,眼神交错,却极少言语,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重与荒谬感弥漫在空气里。
凤凰山,位于侯王府城南侧,山势并不算特别高峻,但视野开阔,可俯瞰大半城池。
此刻,山顶平台已被彻底平整修缮,一座临时搭建,却极力追求宏伟的祭坛矗立在山巅中间。
祭坛按照古礼规制,分三层,以汉白玉为基,周围龙旗招展,上面绣着复杂的火焰与金龙纹样。
唐木白在禄姬的服侍下,穿上了那身精心赶制而成的火红色龙袍。
他摒弃了天都帝国传统的明黄,也避开了北庭唐尘的玄黑。
独独选择了这炽烈如血的火焰红作为底色,袍服之上,用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似要破衣而出,直上九天。
唐木白戴着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让那双隐藏在旒珠之后的眸子,混合着极致的兴奋,孤注一掷的疯狂。
那是一双邪龙才有的眼神。
吉时已到!
礼乐奏响,回荡在山谷之间。
唐木白在禄姬及一众内侍的簇拥下,缓步登上祭坛。
文武百官按品级跪伏于祭坛之下,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
陈贤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方,他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官员们或激动、或惶恐、或麻木的情绪,但他自己,却像是一个抽离的旁观者,冷静注视着这一切。
唐木白终于登上了祭坛的最高处。
他转过身,面向苍茫寰宇,阳光洒在他火红的龙袍上,竟有几分悲壮,又带着几分诡异。
“朕,唐木白,本嶂南之封王,乃天都帝国太祖唯一之正统皇裔!”声
唐木白的音在山巅传开。
“奈何当今朝堂,奸臣窃柄,外姓篡位,致使社稷倾危!更有逆贼西荒,不思皇恩,悍然兴兵,犯我疆土,戮我子民!朕,身为唐姓皇族,每每思之,痛彻心扉!”
“天下崩乱,苍生倒悬,朕,上承天命,下应民心,今日于此凤凰山巅,昭告皇天厚土,列祖列宗之灵...”
唐木白说到这里猛地一顿,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在他心头藏了许久已久的话:
“即皇帝位!以安天下,以正乾坤!”
话音落下,礼官适时高喊:“跪!拜!”
群臣跪下。
随后陈贤上前几步,转过身,面向匍匐在地的文武百官。
他手中捧着一道圣旨,道:“天命如此,人心所向,大势所趋,臣等恳请陛下,即皇帝位,承绍大统,续我天都国祚,拯黎民于水火,开万世之太平!”
随着陈贤的话音落下,山巅之上,声浪滚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之大,连脚下的凤凰山都在为之震颤。
无数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无数头颅叩拜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致尊容。
唐木白立于山巅,沐浴在这“万岁”的声浪里,火红龙袍被山风吹得向后飘扬。
他微微仰起头,透过晃动的旒珠,望向那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穹。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膨胀的权力感与满足感,让他暂时忘却了西荒的铁骑,忘却了节节败退的战场,忘却了岌岌可危的未来。
这一刻,他唐木白就是天子!
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至尊!
在禄姬的陪同下,唐木白一步步走向那张被安置在祭坛侧后方,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鎏金龙椅。
龙椅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扶手处的龙头狰狞威严。
唐木白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椅背,手指忍不住颤抖。
“他太想当皇帝了,做梦都想,终于等到这一天!”
唐木白猛地转过身,撩起龙袍下摆,坐了下去。
目光扫过下方依旧跪伏在地的群臣,扫过那连绵的群山和远处的城池,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豪情心中升起。
“朕,承天之命,即皇帝位!自即日起,立国号“天照”!年号“圣炎”!”
“天照”,意为如日当空,光耀万物,唐木白要以此昭示,他才是这天地间最光明正大的存在。
“圣炎”,则以火德自居,火焰既能焚毁一切,亦能带来新生与光明,他要以此年号,压过北庭唐尘那“太初九极”的帝称。
他在宣告,他这熊熊圣火,必将焚尽一切阴霾与叛逆!
唐木白坐在龙椅上,接受着臣民们新一轮的朝拜,脸上露出了有生以来最畅快,最肆意的笑容。
...
几乎在唐木白于凤凰山巅宣布“天照”立国称帝的同时,这则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天都帝国的各个角落。
北庭大军中军大帐内,徐胜天正与麾下将领推演着下一步的进攻路线。
当探子将唐木白称帝的消息禀报上来时,帐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一位身材高大,络腮胡的将领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桌子道:“这唐木白莫不是被西荒那帮逆贼打傻了?死到临头,还过一把皇帝瘾?真是笑死老子了!”
“这唐木白,玩这一招难道就是要过一把皇帝瘾?”
营帐内众将士议论纷纷,有点嘲笑。
唯独徐胜天却没有笑,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轻蔑与嘲讽。
他放下手中茶杯,目光掠过沙盘上代表西荒在嶂南的位置,以及嶂南本土还参与的势力。
平和笑道:“将死之人,由他去吧”
徐胜天随即轻轻摇头,像是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趣闻。
“不过,这唐木白他既如此急不可耐地为自己定下国号年号,倒也省了我们日后给他拟谥号的麻烦,哈哈哈,传令下去,三军休整已毕,明日全军加速,进军嶂南!”
“这下有意思了,一个小小的嶂南却有着两位皇帝。”
徐胜天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对唐尘的嘲讽,也对唐木白戏谑,以及绝对实力带来的绝对自信。
在他眼中,如果说唐尘的称帝是狂妄不识好歹,是逆天而行,那么唐木白的称帝简直是闹剧。
但无论是唐尘,还是唐木白,在徐胜天眼中不过是为这场即将落幕的征服之战,增添了一抹笑柄。
...
与此同时。
黄金城内。
唐尘正在查看城内所有黄金数量报告。
内侍轻手轻脚地走入,躬身道:“陛下,有急报!”
“说。”
“唐木白称帝了,国号天照!年号圣炎!”
“哦,朕,知道了,退下吧。”
唐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预想中的震怒,连头都没抬起来去看那禀报消息的侍卫,甚至都懒得对这件事去浪费一个表情。
他甚至懒得多评价一个字。
一句“朕,知道了!”比任何愤怒的驳斥或轻蔑的嘲讽,都更能体现他对唐木白此举的态度,彻彻底底的无视
对唐尘而言,那个如今早就穷途末路的所谓“堂兄”,其种种行径,早已不配被他视为对手。
称帝?不过是败犬的哀鸣!
是绝望者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寻求的最后一丝慰藉。
这则消息,甚至不如城内百姓是否吃的饱,更值得他投以关注。
不知看了面前那本城内黄金数量报告多久,唐尘才缓缓放下。
起来来到窗户边活动一番时,他的目光瞥向墙上那张地图。
那是整个天都帝国的版图。
而在地图上,特别用红色标注了三点,一个是北庭,一个是朝廷皇城,一个则是如今身处的嶂南。
唐木白不过是唐尘在这乱世棋局中,即将被吞吃掉的一小部分而已。
唐尘对着身后,站在门两侧侍卫喊道:“传令!”
“陛下!”
那两名负责传令的侍卫立刻同时下跪。
“告知韩信,加速攻城!”
“待到攻破侯王府城,记得把唐木白这位“陛下”抓活的,朕要亲自...当面问好。”
“另外通知城内守将,即刻清点十万兵马,向北行军!”
“遵旨!”
唐尘下完口谕,这才扭头看向门外喊道:“元霸!”
“哎,哥。”李元霸听见唐尘叫他,立刻从外面跑进屋。
“明日,随哥北上迎敌!”
李元霸一听,开心的把鸡腿都扔了,蹦蹦跳跳的拍手笑道:“终于又要打仗啦,哥,明天你说杀谁,我就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