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令，大军休整一日！即刻再出发！”
“遵命！”
唐尘要的是速战速决，绝对不给天都帝国任何准备反应的机会。
在富饶的江南以北之地。
便是天都帝国的皇城。
“你说...一个时辰！全军覆没？”
凌苍玥重复着信报中最刺耳的字眼。
一个时辰？全军覆没？
宣政殿内。
文武百官依序而立，集体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那端坐在九龙鎏金宝座上的身影：天都帝国女帝，凌苍玥。
目光扫过殿下每一个臣子的脸，最终，定格在跪伏在御阶前，那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偏将身上。
“回陛下！确切来说，是不到一个时辰！从西荒叛军发起总攻，到令塔城四门皆破，守军溃散，主将殉国，前后不足一个时辰！城内百万大军，或降或死，十不存一！”
嘶！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瞬间响起一片震惊的哗然。
尽管消息早已在高层小范围流传，但由前线将领亲口证实，带来的冲击力依旧是毁灭性的。
令塔城！那可是扼守南境通往帝都咽喉的重城！
城高池深，粮草充沛，陛下还派兵镇守，足足有百万精锐驻防！
再加上陛下派遣的众多高手助阵，甚至还有针对西荒首领唐尘的周密刺杀计划...
如此防御阵地，竟连一个时辰都未能撑住？
凌苍玥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捏紧，双眸深处，有一缕金色的火焰虚影一闪而逝，那是她突破仙境之后的实力证明。
虽然西荒的战斗力，她早有预料，能两个月拿下嶂南，还能轻而易举地歼灭徐胜天亲自率领的数百万万边军，这早已超出了往日对西荒的印象。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强横到如此地步！
这已不是战争，这简直是降维打击！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天都帝国广阔的疆域，雄厚的兵力，在西荒这般恐怖的兵锋面前，恐怕真的只会被一块块蚕食吞噬，最终兵临帝都城下。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凌苍玥沉默着一言不发，目光最终落在了队列最前方，左丞相严川。
这个昔日仗着有徐胜天撑腰，胆敢在朝堂之上与自己分庭抗礼，言语间多有限制的老臣，此刻如同惊弓之鸟。
谁不知道，他严川就是徐胜天安插在朝堂，用来监视她这个女帝的一枚棋子？
如今，徐胜天被废，生死不明，他严川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这几日可谓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感受到御座上那冰冷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严川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颤。
头垂得更低，恨不得隐身让陛下看不见。
“严川，你，怎么看？”
被直接点名，严川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躬身行礼。
声音带着刻意调整过的沉稳，道：“回陛下，西荒逆贼，其势确已猖獗，观其连战连捷，势如破竹，可见其军力之强，臣以为，当下之势，我天都帝国必须倾力重视，谨慎应对...”
“废话！”
凌苍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那套毫无营养的官腔。
呵斥中带着帝王特有的威压，席卷整个宣政殿。
“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朕吗？西荒叛军连破嶂南，全歼北庭，如今一小时踏平令塔城，兵锋直指帝都！朕难道还不够重视？朕的眼睛还没瞎！”
啪！
凌苍玥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起身来，指着严川：“朕问你！你身为天都左丞相，百官之首！值此帝国危难之际，你当有何良策，以阻西荒兵锋？”
“而不是在这里，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若是你，若是你们在座的诸位...”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每一个被她看到的官员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若是担当不了身上的官职，担不起这匡扶社稷的重任，朕不介意，换一批能担当的人来坐！”
这话狠狠的抽打在每一个官员的心上，尤其是严川。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女帝这是要借题发挥，清算旧账了吗？
在徐胜天倒台后，他本就岌岌可危，此刻更是感觉脊背一阵寒意掠过。
其实严川自己都想不通，为何徐胜天要亲自挂帅南下！
“陛下息怒！”
严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不敢有丝毫侥幸。
“臣愚钝！臣以为当务之急，应立刻八百里加急，诏令各地镇守使，火速起兵勤王！同时，严令沿途关隘，务必死守，迟滞叛军推进，为帝都布防争取时间...”
严川绞尽脑汁说出了一番看似稳妥，实则依旧是将责任向外推卸的方案。
这些方案，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从严川口中说出，更显幼稚。
凌苍玥看着严川跪伏在地的身影，眼中闪过厌恶。
这就是徐胜天选来制衡自己的人？
除了玩弄权术，结党营私，于国于民，有何用处？
就在这时，文官队列另一侧，一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迈步出列。
此人正是与严川素来不睦，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右丞相，李奇文！
“陛下！”
“严丞相所言，看似老成谋国，实则仍是抱薪救火，徒耗国帑民力而已！”
他一句话，就将严川的建议彻底否定，毫不留情。
严川跪在地上，身体微微一僵，却不敢反驳。
凌苍玥目光转向李奇文，凤眸微眯：“哦？李丞相有何高见？”
对于李奇文这个人，凌苍玥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看的顺眼，此人虽然不是徐胜天的人，但也不是那么忠于自己。
用李奇文的话说，他忠于的是帝国的百姓，而不是哪一个皇帝。
李奇文拱手道：“陛下！恕臣直言！镇北王亲自率北庭边军精锐迎战，尚且兵败被俘，令塔城百万守军，据坚城而守，不足一个时辰便灰飞烟灭！”
“由此可见，西荒大军此等战力，已非寻常战力可以形容！若我朝廷依旧沿用旧策，不断从各地抽调兵马，零碎添油般送往前方阻挡，其结果，恐怕只会重蹈嶂南覆辙，将帝国力量一波波葬送在西荒的铁蹄之下！”
“届时，恐帝国社稷倾覆，只在旦夕之间！”
这番话，虽残酷，却无人能够反驳。
事实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西荒大军就是这么势不可挡！
就是眼睁睁看着西荒打来，你怎么都拦不住。
李奇文目光看向满朝文武，最后又重新定格在凌苍玥脸上：“陛下，诸位同僚！据臣所知，西荒军中，存在着超越了世俗武道极限，超越了陆地神仙境界的士兵！”
“什么？”
“超越陆地神仙？”
“那...那是什么境界？”
朝堂之上，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和窃窃私语。
陆地神仙，已是无数武者毕生追求而不可得的传说境界。
超越陆地神仙？那是什么概念？
凌苍玥心中猛地一沉，不禁暗想：“他怎么会知道仙的存在？”
她突破仙境之事，自认做得极为隐秘，除了贴身影卫和温淳罡等极少数心腹，绝无外人知晓。
这李奇文...怎么得知？
李奇文看出众人的疑惑与女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沉声道：“陛下，诸位不必怀疑此事真伪，我兄长是海外托月岛岛主，于修行一道，略有所得。”
“前日，他传信于臣，信中明确提及，近月以来，在两界山，四界山，北庭大漠深处，乃至嶂南以南的元始山脉之中，皆有非同寻常的天地异动，有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降临，而那股气息正是“仙灵之气”的临凡之兆！”
托月岛岛主！世外高人！此言一出，不少博闻强识的老臣露出了恍然与敬畏之色。
托月岛超然物外，其岛主更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他的判断，分量极重。
凌苍玥心中了然，这才想到李奇文有个世外高人的兄长。
不过凌苍玥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那副凝重中带着一丝“困惑”的表情，好像也是第一次听闻此等秘密。
李奇文道：“元始山中，是西荒起事之地，若有仙临凡，那么，唐尘能于短时间内整合西荒，打造出如此无敌之师，便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他定然是得到了“仙人”的助力，或者，他麾下就有仙人存在！若非如此，他唐尘何德何能，可以凭借百万士卒，横扫嶂南？”
这个推断，让许多原本想不通为何西荒军如此强悍的官员，瞬间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不是我军无能，原来是敌军有“神仙”啊！
“陛下！”
“眼下之局，已非寻常兵马征伐可以解决！我等若想扭转乾坤，击溃西荒，就必须也找到能与唐尘背后仙人相抗衡的力量！”
“否则，纵有千万大军，在真正的仙家手段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徒增伤亡罢了！更是...是在毫无意义地送帝国的儿郎去死！”
最后一句，李奇文语气很重，他不忍心在看到那么多无辜的士兵因为这场战争死掉。
这几年与西荒一战，已经死的人够多了，李奇文只希望天下快些太平，不再有战乱。
朝堂上，那些即便是那些平日与李奇文政见不合的官员，此刻也不禁动容。
是啊，百万大军一个时辰覆灭，这已经不是战争，是屠杀！
凌苍玥沉默了片刻，随后刻意用一种带着探究和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依李丞相之言，这世间...果真有仙？那我等又该去何处寻仙，请仙相助呢？”
她试图将自己摘出去，维持一个“世俗帝王”面对“超凡力量”时应有的“无知”与“求助”姿态。
然而李奇文显然不打算让她继续“隐藏”下去。
这位以耿直着称的右丞相，此刻目光一凝，似乎能穿透一切伪装，他迎着凌苍玥的视线，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尖锐：
“陛下！事已至此，帝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秋，有些事，何必再隐瞒！何必再让我等臣工，让天下将士，做着无谓的牺牲？！”
他这话一出，凌苍玥瞳孔微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李奇文下一句话，石破天惊，彻底引爆了整个朝堂：
“若臣所料不差，前几日帝都上空，凤凰翔空，万鸟来朝，那并非寻常的天地异象，而是...陛下您，恐怕已突破凡俗枷锁，登临仙道之境了吧！”
“啊？”
这一下，整个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陛下成仙了？”
“这...这怎么可能？”
“凤凰异象...怪不得前几天城内突然出现那么多的鸟。”
“陛下竟是仙人？”
惊呼声、质疑声、此起彼伏，所有官员，无论派系，无论亲疏，全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御座之上那位年轻的女帝。
就连跪在地上的严川，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凌苍玥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再次收紧，心中怒意翻腾。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李奇文，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凌苍玥开口呵斥或否认，李奇文已然再次开口，他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陛下！臣恳请陛下，以仙帝之尊，亲自出山，颁下圣旨，招揽天下隐世宗门，联络临凡真仙，共抗西荒！此为其一！”
“其二！”
他目光扫过武官队列：“请陛下下旨，帝国境内，除维持地方治安之必要兵力外，所有藩镇边军，所有禁军，还有北庭，全部集结，倾巢而出！不再分兵据守，不再零碎抵抗，将所有力量捏成一个拳头，与西荒叛军，进行一场倾国之战，决战于野！毕其功于一役！”
“其三！”
李奇文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杀机：
“我军主力尽出，西荒为求必胜，其主力也必然倾巢而来，届时，其首领唐尘身边，护卫力量必然降至最低！”
“这正是我们最好斩首暗杀的最佳时机！无论他唐尘有何等依仗，只要他一死，西荒叛军群龙无首，其势自溃！天下危局，顷刻可解！”
三条策略，环环相扣，从最高层面的“仙”对“仙”。
到中层的倾国兵力决战，再到底层的斩首行动，几乎构建了一个完整的，针对当前危局的终极解决方案。
朝堂之上，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李奇文这大胆、激进，却又似乎直指问题核心的战略构想震撼了。
倾国之力，仙凡并举，斩首敌将！
这是要将整个帝国的国运，都压在这一战之上！
胜，则扫清逆贼，天下太平
败，则万劫不复，帝国易主！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惊天豪赌！
凌苍玥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看到，那些原本属于徐胜天一派的官员，如严川之流，脸上充满了惊惧与犹豫。
她看到，那些中立派系的老臣，眼中闪烁着思索与权衡的光芒。
她也看到，一些少壮派的将领和忠于皇室的官员，脸上露出了激动和决绝的神色，显然被李奇文的提议所鼓舞。
曾经，这个朝堂派系林立，勾心斗角，互相制衡。
徐胜天权倾朝野，严川狐假虎威，李奇文孤掌难鸣，而她这个女帝，更多时候是在平衡与隐忍。
但此刻，在西荒大军带来的亡国灭种的巨大威胁下，在李奇文这破釜沉舟的提议面前，所有的内部矛盾似乎都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他们可以继续内斗，但前提是，帝国必须存在！
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这些曾经的对头们，不得不开始思考合作，思考如何共渡难关。
良久，凌苍玥终于缓缓开口，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带着一种决断：
“李丞相所言，虽过于激进，却不失为破局之道。”
她一句话，也为今天这场朝堂议会定下了基调。
“传朕旨意...”
“第一，严密监视西荒叛军动向，沿途关隘，依李丞相所言，不必死守，以迟滞、骚扰为主，保存实力，诱敌深入。”
“第二，诏令天下：凡帝国各州守军将领，接旨之日起，即刻抽调所有可战之兵，由各主官亲自率领，限半个月之内，抵达帝都外围指定区域集结！违令者，以叛国论处！”
“第三，开放皇家内库，各地府库，全力保障大军集结所需粮草、军械，工部、兵部全力运转，不得有误！”
“第四！联络隐世宗门、探寻临凡真仙之事，便由李丞相全权负责，朕会予你相应权限与信物，务必要快！”
“第五，组建“斩蛟司”，挑选帝国最精锐之死士，以及江湖中可用之高手，由朕亲自指派统领，专司负责刺杀唐尘的任务！所有资源，优先供应！”
凌苍玥下达一条条果断指令，清晰明确。
她选择采纳了李奇文战略的核心，并加以细化和完善。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平衡各方势力的年轻女帝，而是真正展现出了一位决意带领帝国迎接最终命运的皇帝！
更何况，面对西荒之势，拖一天，都是对帝国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与其耗下去，不如先发制人！
“臣等遵旨！”
以李奇文为首，大部分官员，包括那些原本犹豫的，此刻也都齐齐躬身领命。
即便是严川，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躬身应诺。
大势所趋，无人敢在这时再有异议。
凌苍玥站起身，龙袍袖一挥，凤眸之中，两只凤凰盘旋。
一股帝王威严与仙人超脱之气，猛然笼罩了整个宣政殿。
“诸位爱卿，帝国存亡，在此一举！望尔等摒弃前嫌，同心戮力，共御逆贼！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