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轻轻看向这场闹剧的中心。
整个宴会厅突然极其安静。
叶微晚甚至听到旁边楚韵灵急促的呼吸声。
而顾白只是稍在高举的酒杯上停留，又缓缓收回视线。
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好像只是看到无关要紧的东西。
“看样子，他是彻底不打算管你了。”
楚灵韵嗤笑一声，酒杯彻底倒下。
冰冷而又的红酒一杯杯从头顶倒下。红酒经过脸部、锁骨、腰部再流到小腿。
这种感觉，就像是蛇一样，不断攀延缠绕在全身。
叶微晚视线有一瞬间恍惚，眼前的楚灵韵身形变得逐渐高大挺拔。
场景与过往某一时刻重叠。
“你个贱人…竟然敢反抗我？！”
“萧牧清，你放手……”
酒不断从头顶倒下。
一整夜。
整整一夜。
求饶声开始变得嘶哑混乱。
叶微晚感觉自己一会冷一会热，身体体温在不断升高，直到变的滚烫。
但液体又从头到脚的不断带走身体余温。脑袋昏昏沉沉，就连呼吸都带着酒味。
泛白的指尖抓紧衣袖，努力压下她眼底情绪。
“别人要是知道，萧家养女是个骚货，该怎么办？”
贵公子强硬扳起她的脸，那双如玉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狼狈的模样。
与现实重合。
女人穿着一身白裙，液体顺着礼服滴落，完美勾勒了她的身材。
红酒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不少人呼吸变得急促，暗地里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更何况是摧毁美丽的东西。
在倒满十杯后，空气中充满着红酒甜腻的香气。
长久的沉默。
叶微晚只是低垂着眼眸，平静询问道，“可以了吗？”
只是藏在身后的指尖在不停地颤抖。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许是又想到什么好主意，楚灵韵勾起红唇，直直看着满身红酒的叶微晚。
“弄脏裙子了，我带你去洗洗。”
随后掐了掐她的下巴，扯着她的头发带来到厕所。
叶微晚扫了圈宴会厅，没有人看向这里，大多数人都忙着去和顾白敬酒，期望能坐上顾氏这条大船。
而有些人上前一步英雄救美，也被身后同伴阻止。
“你疯了，那可是楚氏千金。楚氏最近可是在和顾氏合作。”
他们不想得罪楚灵韵。
楚家在A市本来就有地位，更别提现在和顾白合作的楚家。
现在的楚家，风头胜过任何时候。
“当初那件事闹的那么难堪，顾总还能和楚氏合作？”
“你懂什么，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当初只知道因为一个女人，顾白和楚氏闹的很翻。
却不知道三位当事人，都在他们面前。
叶微晚看着处在人群中心的顾白，原本聚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
这一刻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受。
有痛苦，还有心酸...一丝庆幸。
庆幸她当初的行为，没有毁掉当初那个顾白。
也庆幸，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看着角落里的人消失，顾白眼神幽暗一瞬。随后扯了扯领口，面色如常的朝面前人微微一笑。
“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回见。”
对面人还没反应过来挽留，顾白放下没喝过一口的红酒杯离开。
…
厕所里没人。
洗手池的水流放到最大，一时间只能听到水的哗哗声。
楚灵韵扯着叶微晚的头发，强制她仰起头又摁下。
叶微晚闭上眼，全身上下又感受到水的寒冷。
“叶微晚，你有没想到会有今天？！”
“当年害得顾白彻底讨厌我的仇，我现在终于能报。”
“当初不就是呛一点水吗，你怎么这么精贵？还装作晕倒昏迷的样子给白哥看？！”
厕所有回音，楚灵韵的声音越发尖锐，刺的叶微晚的耳膜一阵阵的痛。
镜子里的叶微晚酒和水渍混合在一起。身后的楚灵韵看着她的目光像是淬了层毒药。
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叶微晚大声喘着气。
“有人吗——”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是个男人的声音。
楚灵韵皱着眉头。
男人？
怎么会有男人在女厕所敲门？
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愣怔了片刻。原本紧扯着叶微晚头发的手略微放松。
叶微晚趁着楚灵韵愣住间隙，突然反抗，跑向门口。
她听出来，这是餐厅经理的声音。
打开门，经理看见浑身湿透的叶微晚略显惊讶，但还是很快收敛了神色，面色如常的和里面的楚灵韵交流。
“楚小姐，这位小姐是我们店里的员工。你看这…”
很明显，这个经理认识楚灵韵。
楚灵韵轻蔑一笑，指向叶微晚，“你这个员工不长眼睛，把红酒泼我身上。”
“你说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办？”
窗户的风一吹，吹的叶微晚身体有些发冷，脑子有些晕乎乎。
明明是楚灵韵自己撞上来的。
但看了眼旁边也是普通人的经理，掐了掐手心。到嘴边反驳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经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员工中的口碑还算好，知道她没钱，特意把12楼空出的位置给她。
现在楚灵韵还只是记恨她一个，但要连经理一起记恨上...
经理拉着旁边的叶微晚，赔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那楚小姐你看，这事情怎么商量？”
楚灵韵伸出手欣赏了下自己新做的红指甲。半晌，才出声道。
“那就让她赔我洗裙子的钱，也就八千块。”随后，楚灵韵的目光又停留在叶微晚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笑。
那笑里面只有无尽的轻蔑和讽刺。
“而且这种不懂事的员工，你们店想必也不会再留吧？我可不想找你们背后的老板打小报告。”
经理知道楚灵韵的背景，没有怀疑她在开玩笑。
连忙哈腰点头，“会的，会的。对于这种粗心大意的员工，我们会开掉。”
楚灵韵瞥了眼叶微晚，满意离去。
“要不是有客人问我伴奏人怎么不见了…”经理递给叶微晚一张手帕，示意她擦擦衣服。
叶微晚低声道，“裙子我会赔的。”
“没事，这裙子本来马上就要做报废处理了，但刚才楚小姐说的话…”经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看到了，我也没办法…”
叶微晚摇摇头，“没事的，经理。”
经理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楚小姐那边的钱你不用担心，店里会给你赔。”
叶微晚已经笑不出来，努力扯了扯嘴角，说了句，“谢谢。”
经理递给叶微晚一张名片。
“我在这公司里有熟人，你可以尝试去这应聘一下。”
叶微晚看了眼名片。
名片主人姓梁。
许是叶微晚目光里的怀疑太明显，经理苦涩一笑，“我看到你，想起了我那从小走失的妹妹…”
…
顾氏大楼。
梁助真不知道，这位总裁发什么疯。明明六点去参加晚会，竟然六点半又在顾氏大楼现身。
明明顾白脸色冷淡没有任何表情，和平常一样。
但他就是觉得，今天的顾总格外不近人情。
“等会有人加你，你让她来公司上班。”顾白声音变得喑哑低沉，薄唇紧抿。
正说着，梁助的手机就发出声响。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人加他。
申请人是个小猫头像，很明显是女孩子才会用的头像。
“顾总，这是你…女朋友？”梁助发誓，女朋友三个字真的念的很轻。
他只是想知道，顾总想怎么安排这人的岗位。
但没想到面前人脸色一变。
原本就冷淡的神色，现在像是覆上一层冰霜。
梁助感觉周围温度骤降。
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梁助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顾白杀死了。
梁助只好尴尬一笑，“哈哈，顾总你忙。”
梁助离去，顾白眸色沉沉，冷笑一声。
他可不是怜惜叶微晚。
只是觉得，单纯送她去坐牢，实在太便宜她五年前犯下的过错。
她要让他这些年的痛苦，都一一尝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