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愣了一下,她知道女儿有主见,便点头应下:“行,我一会儿就去厂里。学校的事你放心,这片我熟,保准给孩子们找好地方。”
张母换好工装,拎着布包出门上班去了。
家里顿时只剩下张英英和五个孩子,刚刚因为外婆离开而安静下来的秀歌,眼珠子一转,立刻又粘了上来。
她抱住张英英的胳膊,像个小牛皮糖似的来回摇晃,软声央求:“妈妈,妈妈,我们出去玩玩嘛!就出去一会儿,看看外面嘛!这里我都不认识……”
张英英初到沪市,难得有了放松心情的空当,听着秀歌嚷嚷着要出去玩,她笑着看向其他女儿,问道:“你们想不想出去玩呀?”
秀词兴致平平,秀歌撒谎,来沪市这几天,外公外婆和舅舅已经带着她和秀歌出去玩过好几趟了。
外婆还在百货大楼给她和秀歌各买了两件漂亮的厚褂子,刚来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秀书、秀画和秀诗可不一样。
今天,她们精神头十足,面对这个全新的环境,个个都充满了好奇,更别提能出去玩了。
向来沉稳的秀书听到张英英这么一问,都忍不住满眼期待地看向妈妈:“妈,你能带我去看电影吗?长这么大,我还没在电影院看过呢。”秀画也眼巴巴地望着张英英。
张英英看着女儿们满是期待的脸,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啦!咱们上午去公园玩,午饭就在外面吃,吃完就去看午场的电影,怎么样?”
孩子们一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跑回房间,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
在河湾村时,为了不显得太扎眼,惹来不必要的闲话,她总会在这些漂亮衣服外面,给孩子们罩上一件灰色的罩衫,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痛快地穿出来。
如今到了沪市,这条无形的束缚终于可以解开了。
看着眼前如花骨朵般娇嫩可爱的女儿们,穿着各自最喜欢的新衣裳,脸上洋溢着毫无顾忌的灿烂笑容,张英英心里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都穿好啦?咱们出发!” 张英英笑着招呼。
母女几人锁好大门,高高兴兴地走上了宅子,张英英一手牵着秀歌,一手拉着秀词,走在前面。
行走在整洁的街道上,看着两旁风格各异的洋楼和围墙内探出的繁茂枝叶,感受着与村庄截然不同的宁静与气派,孩子们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秀书、秀画和秀诗三姐妹则紧跟在妈妈身后,她们虽然努力想表现得稳重些,但那不断四处打量、充满新奇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们内心的兴奋与好奇。
和张英英母女们的欢乐场景截然不同,宋和平此刻正被一堆麻烦事搅得头疼不已。
他们父女三人昨晚十点才抵达京市,在招待所简单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吃过早饭,宋和平先发了电报给张英英报平安,随后才带着两个女儿,一边打听路线,一边朝着理工大学的方向走去。
谁能想到,刚到大学门口,连报道的手续都还没来得及办,一辆吉普车突然风驰电掣般驶来,“嘎吱”一声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人,不由分说,就把他们请上了车。
秀琴和秀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手紧紧地拉着宋和平的衣角,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恐与迷茫,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宋和平自己也一头雾水,大脑瞬间空白了几秒。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毕竟之前张英英特意提醒过他,京市有个姓钟的首长极有可能是他的亲爹,而且还有几个姓钟的人对他心怀不轨。
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也不禁一阵慌乱,担心是那个抛弃他的渣爹的什么不知名亲人,故意来找他的麻烦。
但当着女儿的面,宋和平强装镇定,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慌张神色。
他轻轻拍了拍秀琴和秀棋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用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安抚道:“别怕,有爸爸在呢。”那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秀琴和秀棋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接着,宋和平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看向那两个制服人员,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们去哪里?”
那两个制服人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冷冷地说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推上了车,“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吉普车随即发动,朝着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吉普车最终在一座静谧、透着肃穆气息的小洋楼前停下。
为首的冷面男子率先下车,动作利落地为宋和平三人拉开了车门。
宋和平深吸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拳头,鼓足勇气迈步下车,同时用眼神示意两个女儿紧跟在自己身后。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一旦情况不对,哪怕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制造混乱,给秀琴和秀棋创造逃跑的机会。
小洋楼的是大开着的,冷面男子并不多言,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领着心中忐忑的父女三人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并不奢华,甚至有些过于简朴,深色的木质家具,厚重的窗帘,墙壁上空空如也,整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和冷清,空气仿佛都比外面凝滞几分。
“在此等候。” 冷面男子丢下这句毫无温度的话,便转身,踏着铺了地毯的楼梯,噔噔噔地快步上了二楼。
客厅里只剩下宋和平父女三人,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紧张的呼吸声。
秀棋紧紧挨着姐姐,秀琴则挺直背脊,打量着周围。
没过多久,楼梯上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是两个。
先是那冷面男子,随后,一位身着深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已头发花白却身姿挺拔、目光锐利的老人,缓缓出现在楼梯转角。
老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捕捉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宋和平,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老人步履稳健地独自走下最后几级台阶,那冷面男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保持着护卫的姿态。
客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老人沉稳的脚步声。
他没有迂回,没有寒暄,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坐在沙发上的父女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宋和平脸上,声音洪亮而直接,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是你父亲,钟四城。”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安静的客厅里炸开。
秀琴和秀棋猛地睁大了眼睛,两张小脸上瞬间写满了震惊和巨大的问号,她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自己的爸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寻。
爸爸不是爷爷奶奶的孩子吗?怎么会突然冒出另一个爷爷?还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