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英摇了摇头道:“这些稍后再说,你且安心在这里等着。”
她说完便快步走出这座小洋楼,这一片住宅区离百货大楼不算远,但她并未往那个方向去,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四下环顾确认无人后,从空间里取出了二十斤精米、二十斤白面、两斤清油、一篮鸡蛋,两把菠菜还有一包切好的鸡肉。
她记得倪如海的病症忌油腻,故而只选了这些清淡易消化的食材。
提着这些沉甸甸的物资,张英英很快折返。
倪如海仍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黯淡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东西买回来了。”张英英将米面粮油在厨房规整好,动作利落。
她看了看倪如海虚弱的状态,索性好人做到底,将东西拎去厨房量了米,淘洗干净,又取了两个鸡蛋,动作娴熟地生火起灶。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米粒软烂的蛋花粥便端到了倪如海面前。
粥熬得恰到好处,米香混合着蛋香,是久违的温暖气息。
“趁热吃吧,你现在的身子,需要吃点东西垫垫。”张英英将粥碗和勺子递到他手边。
倪如海望着这碗充满善意的粥,喉结滚动了一下,枯黄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接过。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喉咙,落入空乏许久的胃里,带来一种切实的慰藉。
他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没有说话,但那微微泛红的眼角和略微松弛下来的肩颈线条,已胜过千言万语。
张英英在一旁静静看着,等他慢慢将一碗粥吃完,才开口道:“吃的用的都给你备了些,应该能支撑些时日。按时服药,尽量放宽心。半个月后我再来。”
张英英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倪如海见状,赶忙也跟着站起身来,想要送张英英出门。
张英英见他那行动依旧有些迟缓吃力的模样,连忙摆手,笑着说道:“你就别送了,好好歇着。待会别忘了过来把院门关上就行,省得晚上不安全。”
倪如海却十分坚持。
张英英见他精神确实好了些,便不再坚持阻拦。
她看着他走进卧室,片刻后拿着一个布包出来,从里面仔细地数出五张十元面额的大团结,郑重地递到她面前。
“张大姐,”倪如海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和认真,“我知道这点钱远不够诊金和药费,您给我用的定然是极好的东西。我手里暂时……只有这些,请您先收下。若我倪如海此番真能侥幸好转,定当竭尽全力,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张英英看着那五张纸币,又看向倪如海充满恳切与承诺的眼神,她没有推辞,也没有虚伪的客套,坦然地伸手接过了钱。
有时候接受对方的回报,反而是对付出者的一种尊重,也能让受助者心里更踏实。
她将钱收好,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鼓励:“好,这钱我收了。那你更要快点好起来,我等着你以后回报我的这一天。”
倪如海听到她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张英英也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倪如海坚持跟着走到院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关上院门。
出了巷口张英英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
她不敢耽搁,先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匆匆吃了碗阳春面填饱肚子,随后便直奔沪市派出所,去询问户籍迁入的具体政策和手续。
接待她的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民警。
张英英仔细说明了自家的情况,孩子暂时需要随外公外婆落户上学。
民警听完,公事公办地解释道:“如果要将孩子的户口挂在张同志父母名下,需要户主,也就是你父亲本人,带着户口底册原件,和你这个监护人一起过来办理相关手续,还要出具你们在沪市的居住证明。”
民警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夫妻其中一方能在沪市落实正式工作,那就方便多了。到时候凭工作单位的接收证明,可以把你们全家的户籍关系,连同粮油关系,直接从皖市迁到沪市来。这样一家子整户迁移,手续统一,也省得孩子户口单独挂靠,以后还要再转一次。”
张英英认真听完,点头谢过民警。
出了派出所没多久张英英背着个大背篓,提着个小花篮站在沪市第一钢铁总厂家属院的门口,七爷那边是条线,但她不是那种会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她刻意将花篮靠近提手处的一个角微微掀起,让那抹比猪肉更深暗红色若隐若现。
迈着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钢铁总厂家属院大门,目光扫过那些带着身份印记的楼房。
这里住的都是厂里的头头脑脑,是她今天来这里碰运气的目标。
还没等她在门卫处开口,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大爷就从旁边踱步过来。
他显然注意到了这个面生的女同志,更注意到了她手上那沉甸甸的篮子。
“这位女同志,你找谁?”大爷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带着警惕,也带着一丝探究。
张英英立刻换上了一副腼腆的表情,微微垂下眼,声音不高但清晰:“大爷,我…我来寻我大哥,他在里面……”
那大爷根本没细究她“大哥”姓甚名谁,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了她篮子的那个角落。
他迅速左右瞟了一眼,然后朝张英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走到大门旁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的角落。
“同志,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大爷压低了声音,带着精明,“你是来卖东西的吧?我瞧见你那篮子里的肉了,这颜色,这纹理,可不像寻常猪肉。是不是牛肉?”
张英英收起那点伪装出的腼腆,抬眼看向大爷,眼神恢复了平静,坦然地点点头:“大爷您眼神真毒。篮子里是十斤牛肉,品相顶好,我背上这背篓里,还有五十斤上好的五花猪肉。”
大爷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不止一度,像是两盏被擦亮的旧灯泡。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急切:“牛肉!还有这么多猪肉!好家伙……同志,你也别去找你那个大哥了,这些肉,匀给我,怎么样?价钱、票证,保证不比任何人给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