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狐部营地的冲天火光与滚滚浓烟,即便相隔数十里,在朔风城头也能隐约望见。当霍去病率领出击的骑兵安然返回,带回焚毁大量粮草、重创其守将的消息时,城头守军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这不仅仅是战术上的胜利,更是对胡人士气的又一次沉重打击。
然而,站在城楼之上的刘睿,在欣慰之余,目光却投向了更深远的地方。焚毁粮草固然能解一时之困,但要想真正实现“草原经略”,将这片广袤的土地变为北疆稳固的后花园,仅仅依靠刀兵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另一把更隐蔽、也更锋利的“刀”。
“传沈万三。”刘睿收回远眺的目光,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
不多时,身着锦袍、面容富态的沈万三便快步登上城楼。尽管身处战火纷飞的前线,他依旧保持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从容,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尘仆仆。
“王爷。”沈万三躬身行礼。
“万三,坐。”刘睿指了指旁边的马扎,开门见山地问道,“之前让你筹备的‘经济渗透’事宜,进展如何?”
沈万三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份小小的卷册,双手呈上:“回王爷,正要向您禀报。首批用于试探的货品,共计上等青盐五百斤,砖茶三百块,以及少量精铁箭头和绣品,已由可靠的商队,通过我们掌握的几条隐秘路线,运抵了新建的‘镇北堡’。”
刘睿接过卷册,并未立刻打开,只是看着沈万三:“目标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沈万三压低了些声音,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是一个名为‘白鹿部’的小部落。此部落在黑狼汗国中地位不高,常受秃鲁花本部及其亲信部落的排挤打压,日子过得颇为艰难。其部落首领名叫巴特尔,意为‘英雄’,但年事已高,为人相对谨慎,却也不乏求变之心。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草场距离镇北堡不算太远,且与我们之前接触过的那个主动归附的小部落有些远亲关系。”
“白鹿部……巴特尔……”刘睿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谨慎不怕,只要有所求便好。你打算如何接触?”
沈万三显然早已胸有成竹:“王爷,硬塞过去反而惹人生疑。属下打算,让商队扮作从更西方来的行商,‘偶然’路过白鹿部的草场,再‘偶然’被他们部落的巡逻队发现。届时,我们会表现出适当的惊慌,并主动献上部分盐茶作为买路财。草原部落,尤其是这等小部落,对于盐和茶的需求是刚性的,他们绝不会拒绝。”
“然后呢?”
“然后,便是吊胃口。”沈万三笑道,“我们只带少量精品,让他们尝到甜头,却无法满足全部落的需求。同时,透露出我们‘似乎’有稳定的货源,但来源神秘,价格……自然要比他们从黑狼汗国内部换取,或者通过那些贪婪的大部落中转要‘公道’那么一些。并且,我们还可以用他们手中富余的羊毛、皮货,甚至是一些他们不太在意的草药来以物易物。”
刘睿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很好。先以小利诱之,让其产生依赖,再逐步掌握其经济命脉。届时,他们为了获得稳定的盐铁茶供应,就必须向我们靠拢。甚至,我们可以通过他们,去影响更多的中小部落。”
“王爷明鉴。”沈万三躬身道,“此乃‘润物细无声’之法。比起刀兵,这些日常所需之物,更能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捆绑他们的利益。假以时日,当草原上的部落发现,跟着我们北疆有盐吃、有茶喝、羊毛能卖出好价钱,而跟着黑狼汗国只能被盘剥、当炮灰时,人心向背,不言自明。”
“此事关系重大,交由你全权负责。”刘睿正色道,“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记住,初期不求盈利,甚至可以做些赔本买卖,关键在于打开局面,建立渠道,播下种子。”
“属下明白!”沈万三肃然应命,“王爷放心,这经商之道,如同用兵,无非虚实结合,攻心为上。属下定当将这经济利刃,稳稳地插入草原腹地!”
刘睿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苍茫的地平线。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是国之坚盾,扞卫的是生存的底线。
而商场上的无声博弈,则是国之利刃,开拓的是繁荣的未来。
这双管齐下之下,他不仅要打赢眼前这一仗,更要赢得整个草原的未来。经济这根柔软的绞索,正在沈万三的手中,被悄然编织,准备套向那些仍沉浸在弓马霸权旧梦中的对手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