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带着股铁锈味。
不是真的铁锈，是血腥味混着命运钱的铜臭味，闻着让人心里发慌又发痒。
自从独眼龙的脑袋挂上虚空商会的门楣，这股味就没散过。
每天天不亮，黑市入口就挤满了人，有来看热闹的，有来借钱杀幽冥教徒的，还有些不三不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悬赏榜上的数字，像是要把那些字抠下来吞进肚子里。
“听说了吗？虚空商会要搞个大动作！”
“啥大动作？比人头贷还狠？”
“可不是嘛！我听商会的人说，要建个‘虚空行商会’，专门跑运输，把东边的药材、西边的矿石、南边的妖兽皮，全拉到北边卖！”
“跑运输？这有啥稀奇的？”
“你懂个屁！” 说话的汉子啐了一口，压低声音，“据说他们有会飞的船！跑得比风还快，还能穿山洞过海洋，连幽冥殿的地盘都敢闯！”
“真的假的？”
“骗你是孙子！昨天我亲眼看见的，三艘银闪闪的大船，从黑风谷后面的山坳里飞出来，往东边去了，带起的风差点把我帽子吹掉！”
人群嗡嗡地炸开了锅。
会飞的船？
这可不是小事。
修真界的船，不是没有能飞的，但大多是小舢板，载不了多少东西，还得高手操控。
能跑运输的飞船，那得多大？得有多厉害的阵法支撑？
“这虚空商会，到底啥来头？” 有人忍不住嘀咕。
没人能回答。
但所有人都隐隐觉得，这黑风谷，乃至整个修真界，怕是要变天了。
……
三日后，无尽海边缘的一座废弃港口。
这里以前是个繁华的商港，后来被幽冥殿占了，杀了不少商人，就成了荒地，只剩下些断壁残垣，还有盘旋的海鸟，叫得凄惨。
可今天，这里却热闹得很。
三百多个穿着统一灰衣的汉子，正在清理废墟，他们动作麻利，不说话，只埋头干活，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修士。
港口最深处，原本停靠着幽冥殿战船的地方，现在立着三座巨大的银舟。
银舟通体发亮，像是用月光浇铸而成，船头雕着展翅的飞鸟，船身刻满了细密的纹路，正缓缓流淌着灵光。
每艘舟都有十丈长，三丈宽，比最大的商船还气派，船头挂着面大旗，上面绣着个简化的船锚图案，旁边还有两个字：虚空。
“都快点！” 一个穿着蓝袍的管事，拿着鞭子在旁边吆喝，“日落之前，必须把货装完！第一趟要去黑风谷，不能误了时辰！”
灰衣汉子们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把一箱箱的货物往银舟上搬。
箱子里装的啥？
有黑风谷急需的疗伤丹药，有从南边运来的妖兽皮毛，还有些用黑布盖着的，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沉甸甸的，上面还贴着虚空商会的封条。
“管事，这船…… 真能飞？” 一个年轻的灰衣汉子忍不住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舟。
他以前是个渔民，见过最大的船就是打鱼的渔船，哪见过这么气派的银舟，更别说会飞了。
蓝袍管事瞥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不该问的别问！好好干活，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心里却在冷笑。
会飞？
何止会飞！
这可是九师大人用 “宗门万象图” 弄出来的宝贝，别说飞了，就是穿到地底下去都没问题！
这次让他来当这个管事，负责银舟运输，那是多大的造化？
等把这活儿干好了，说不定能调到总坛去，离九师大人更近点。
想到这儿，管事的腰杆挺得更直了，鞭子挥得更勤了。
……
与此同时，黑风谷的虚空商会分部。
小胡子正陪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
黑袍人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遮住了，只能看到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像是两潭死水。
他就是虚空行商会的宗主 —— 灵傀宗主。
一个没有智慧，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工具人。
“宗主，三艘银舟已经装满货，马上就能出发，傍晚就能到黑风谷。” 小胡子恭敬地汇报，腰弯得像只虾米。
他心里有点发怵，每次见这位灵傀宗主，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灵傀宗主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落在了港口的方向。
小胡子不敢再多说，低着头，等着指示。
过了好一会儿，灵傀宗主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拍卖会…… 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小胡子赶紧回答，“场地就在分部后面的大院子里，已经布置好了，请帖也发出去了，黑风谷有点头脸的人物，还有附近几个门派的长老，都来了。”
“嗯。” 灵傀宗主又点了点头，“那件东西…… 带来了？”
“带来了！” 小胡子压低声音，“就在密室里锁着，用九师大人赐的符纸封着，没人能动。”
灵傀宗主这才转过身，往楼下走：“去看看。”
“是！”
小胡子赶紧跟上，心里却在打鼓。
那件东西，可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品 —— 幽冥殿总坛的地契！
据说这地契是钱四海大人，用了些手段从幽冥殿一个叛徒手里弄来的，价值连城！
九师大人特意交代，要通过这次拍卖会，把地契拍出去，一方面能赚一大笔命运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幽冥殿的脸。
只是…… 这地契真能拍出好价钱吗？
小胡子心里没底。
……
傍晚，黑风谷。
虚空商会后面的大院子里，灯火通明。
院子中央搭了个高台，台上摆着张桌子，铺着红布，旁边站着个穿着花哨的胖子，手里拿着个小木槌，是请来的拍卖师。
台下摆满了椅子，坐满了人。
有黑风谷本地的富豪，穿着绫罗绸缎，手里把玩着玉佩；有附近门派的长老，穿着道袍，闭目养神，看似不在意，耳朵却竖得老高；还有些不三不四的家伙，一看就是盗匪之流，眼神凶巴巴的，手里攥着兵器。
缺牙散修也混在里面，他靠着之前赚的 10 个命运钱，又借了点，凑了 20 个，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拍点便宜的宝贝。
“都安静！安静！” 胖子拍卖师敲了敲木槌，清了清嗓子，“感谢各位赏脸，来参加咱们虚空行商会的首场拍卖会！”
“废话不多说，咱们直接上宝贝！”
胖子拍了拍手，两个侍女端着个托盘走上来，上面盖着块红布。
“第一件，上品疗伤丹，三瓶，每瓶十颗！” 胖子掀开红布，露出三瓶晶莹剔透的丹药，“起拍价，50 命运钱！每次加价不少于 5 个！”
“我出 50！” 立刻有人喊价。
“60！”
“70！”
价格很快就涨到了 100，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盗匪头头拍走了。
缺牙散修看得直咋舌，100 命运钱，够他活好几年了，就买三瓶药？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接下来，又拍了几件宝贝，有兵器，有功法，有妖兽材料，价格都不低，最低的也卖了 80 命运钱。
缺牙散修看得心痒痒，可手里的钱太少，啥也拍不起，只能干着急。
“好了！” 胖子拍卖师又敲了敲木槌，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接下来，就是咱们今晚的压轴宝贝！”
他拍了拍手，四个壮汉抬着个沉重的箱子走上台，箱子用铁链锁着，上面还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看着就不一般。
“这玩意儿，可是个大宝贝！” 胖子故意卖了个关子，“大家猜猜是什么？”
台下议论纷纷。
“看着挺沉的，难道是矿石？”
“不像，上面贴了符纸，说不定是法器？”
“我觉得是功法秘籍！”
胖子等大家猜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说：“都不对！”
他示意壮汉打开箱子，撕掉符纸。
箱子打开，里面没有矿石，没有法器，也没有秘籍，只有一卷用黑布包裹的东西。
胖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卷东西，展开。
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地图，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角落里盖着个黑色的印章，印章上是个骷髅头。
“这是…… 幽冥殿总坛的地契？！” 一个白发老者突然站起来，失声惊呼。
他以前是个小门派的掌门，被幽冥殿灭了门，对这个印章印象深刻！
“没错！” 胖子得意地笑了，“就是幽冥殿总坛的地契！有了这玩意儿，就等于拥有了幽冥殿老巢的所有权！”
“大家想想，要是能在幽冥殿的老巢上，建个咱们的据点，那得多威风？”
台下瞬间炸了锅！
幽冥殿总坛的地契？
这可不是钱的事！
这是脸面！是荣耀！是对幽冥殿的挑衅！
“我出 1000 命运钱！” 刚才买疗伤丹的盗匪头头，猛地站起来，大吼一声。
“1500！” 白发老者也红了眼，他要拍下来，祭奠死去的弟子！
“2000！”
“3000！”
价格像坐火箭似的往上蹿，眨眼就突破了 5000！
缺牙散修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 20 命运钱，感觉像废纸一样。
5000 命运钱…… 他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就在这时，一个角落里，两个穿着华丽的男女，突然开口了。
男的俊朗，女的漂亮，看着像对道侣，气质不凡，从拍卖会开始就没说过话。
“我们出 。” 男的淡淡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这对道侣。
疯了吗？
为了一张地契，出
命运钱？
盗匪头头脸色涨得通红，想再喊价，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
他虽然有钱，但
也太多了，不值得。
白发老者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坐下了。
他没那么多钱。
“ 一次！” 胖子拍卖师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两次！”
他拿起木槌，就要落下。
“等等！”
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院子门口，浑身散发着黑气，正是幽冥殿的残余势力！
“那地契是我们幽冥殿的！谁也别想抢！” 黑袍人怒吼一声，手里的弯刀 “噌” 地出鞘，“识相的，赶紧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台下的人吓得纷纷后退，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外面跑了。
胖子拍卖师也吓得脸色惨白，躲到了桌子后面。
那对道侣却纹丝不动，男的甚至还笑了笑：“哦？你想要？”
“废话！” 黑袍人怒视着他，“赶紧交出来！”
“可以啊。” 男的点了点头，“你出多少？”
黑袍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我…… 我出……”
他哪有那么多命运钱？
“看来你出不起啊。” 男的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他对胖子拍卖师说：“别理他，继续。”
“你找死！” 黑袍人被激怒了，挥舞着弯刀就冲了上来，“给我去死！”
眼看就要冲到台上，那对道侣突然动了。
女的抬手一指，一道白光射向黑袍人。
黑袍人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怎么也前进不了半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 你们是谁？”
男的笑了笑，没说话。
但他识海里，一张塔罗牌正在微微发亮 ——【恋人】。
“ 第三次！成交！” 胖子拍卖师反应过来，赶紧敲下木槌。
“嗡 ——”
地契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飞到了男的手里。
黑袍人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突然惨叫一声，身体开始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有人惊呼。
男的把玩着地契，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碰的。”
他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远处的昊天宗，林九正坐在石阶上，看着识海里亮起来的【恋人】牌，有些疑惑。
这牌…… 刚才怎么自己亮了？
……
黑袍人最终瘫倒在地，没了动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那对道侣拿着地契，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离开了。
没人敢拦，也没人敢问他们是谁。
只有小胡子，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他们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九师大人，您交代的事，成了。”
他知道，这对道侣，是九师大人派来的。
命运钱，拍下幽冥殿总坛的地契，这不仅仅是一场拍卖，更是一场宣言。
一场属于九师大人，属于虚空行商会的宣言。
从今天起，这修真界的物流，这天下的生意，都得听他们的！
院子里，胖子拍卖师哆哆嗦嗦地宣布拍卖会结束。
人们惊魂未定地往外走，议论纷纷。
“刚才那对道侣是谁啊？太厉害了！”
“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人物！”
“ 命运钱啊…… 那地契真的值这么多吗？”
“值不值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虚空行商会，怕是要横着走了！”
缺牙散修混在人群里，心里感慨万千。
他今天啥也没拍到，却看到了这么一场大戏，也算没白来。
只是…… 那对道侣，看着有点眼熟呢？
他挠了挠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
夜色渐深，黑风谷的风还在吹，带着那股铁锈味。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虚空行商会的银舟，在月光下穿梭，将货物和消息，送往修真界的各个角落。
而那张拍出天价的地契，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由九师大人主导，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