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三遍时,林九正蹲在膳堂门口劈柴。
斧头抡得呼呼响,木柴咔嚓裂开,溅起的木屑落在他灰布裤腿上。晨光顺着屋檐溜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九儿,歇会儿不?” 王伯端着泔水桶从后厨出来,铁皮桶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刚煮好的玉米粥,放了点灵米,你最爱喝的。”
林九直起身,甩了甩酸胀的胳膊,斧头往柴堆上一插:“等会儿再喝,先把这点劈完。”
他眼角余光瞥见刘三鬼鬼祟祟地往后山跑,怀里还揣着个黑布包,裤腿上沾着黄泥巴,像是刚从田里钻出来。
“那老东西又干啥坏事?” 林九心里嘀咕,却没当回事 —— 刘三这几天老实得很,顶多偷摸捡点幽冥殿的破烂卖钱。
正想着,后山突然传来一阵惊叫,不是一个人,是好多人,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遮得半个天空都黑了。
“咋了?” 王伯手一抖,泔水桶差点脱手。
林九皱了皱眉,拎起斧头就往后山跑。斧头柄还带着木头的温热,攥在手里沉甸甸的。
越靠近灵田,惊叫声越密,还混着女人的哭腔,听得人心里发紧。
转过山坳,林九猛地停住脚。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绿油油的灵田,此刻像被泼了墨,稻穗全黑了,秆子蔫头耷脑地趴在地上,泥土里冒出丝丝黑气,闻着像腐烂的臭鸡蛋。
十几个负责看守灵田的弟子瘫坐在田埂上,有的哭,有的骂,还有的直愣愣地盯着黑稻,眼神发空。
“咋回事?” 林九抓住一个满脸是泪的女弟子,她的灰布裙上沾着黑泥,指甲缝里全是黑屑。
“被…… 被下毒了!” 女弟子哭得抽抽噎噎,“今早来浇水,就变成这样了…… 这可是咱们宗门半年的口粮啊……”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蹲下身捏起一把黑泥。泥土冰凉,还带着股腥气,指尖碰到的地方,皮肤瞬间发麻,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幽冥殿的人干的?” 旁边一个瘦高弟子咬牙切齿,手里的锄头被攥得咯吱响,“除了他们,没人这么损!”
“肯定是!” 另一个弟子接话,“昨天就见几个黑袍子在山外转悠,当时没在意……”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往灵田深处跑,想看看还有没有救,结果跑回来时脸更白了。
“全毁了!” 那弟子声音发颤,“连旁边的菜窖都被灌了毒,存的土豆红薯全烂了!”
林九站起身,往灵田深处走。黑稻踩在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烂泥里,黑气顺着裤腿往上爬,被他体内的灵力挡在外面,发出滋滋的轻响。
走到灵田中央,他停住脚。
这里的黑气最浓,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脚印,比寻常人的大一圈,鞋印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 —— 是幽冥殿特制的尸粉。
“狗娘养的!” 林九低声骂了一句,拳头攥得发白。
他不是心疼灵米,是气这手段太阴毒。
昊天宗的灵田就这么几块,全靠这些粮食给外门和杂役院的人填肚子。现在全毁了,用不了一个月,宗门就得断粮。
“林九师兄,现在咋办啊?” 有弟子凑过来,眼里满是求助,“宗主知道了,肯定要气炸了……”
林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秦昊的大嗓门。
“咋回事?哭啥哭!天塌了不成?”
秦昊穿着件半旧的锦袍,头发都没梳顺,后面跟着几个长老,个个脸色凝重。
等看清灵田的样子,秦昊的声音戛然而止,脸 “唰” 地白了,比灵田里的黑气还吓人。
“这…… 这是咋弄的?” 秦昊冲到田埂边,手指颤抖地戳了戳黑稻,指尖瞬间变黑,“尸毒!是幽冥殿的尸毒!”
大长老拄着拐杖,气得胡子发抖:“这群杂碎!上次没打疼他们,还敢来撒野!”
“现在说这有啥用?” 二长老急得直转圈,“得想办法弄粮食啊!不然下个月咋整?总不能让弟子们喝西北风!”
秦昊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去库房看看,还有多少存粮?”
管库房的弟子跑着去了,没一会儿就哭丧着脸回来:“回宗主,库房只剩两月的量了,还是掺了杂粮的……”
“该死!” 秦昊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头上,鞋尖都踹破了,“去,把外门弟子的月例削减一半!内门的削减三成!先凑凑!”
“不可!” 大长老赶紧拦住,“弟子们修炼正需要营养,削减月例怕是要出乱子!”
“那你说咋办?” 秦昊红着眼瞪他,“难不成让我把宗主府的牌匾摘了卖钱?”
长老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主意。
杂役院的人也赶来了,王伯看到灵田的样子,腿一软差点跪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刘三缩在人群后面,脸白得像纸,眼神躲闪,不敢看秦昊。
林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刚才刘三往后山跑,方向就是灵田。
难道……
他不动声色地往刘三那边挪了挪,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刘三吓得一哆嗦,怀里的黑布包掉在地上,滚出个小瓷瓶,瓶身上刻着个骷髅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盯着那个瓷瓶。
刘三的脸 “唰” 地没了血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捡瓷瓶:“不…… 不是我的!是我捡的!真的!”
“捡的?” 秦昊的声音像冰锥,“捡的会揣在怀里?还跑到灵田来?”
刘三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辩解:“是…… 是个黑袍人给我的!他说让我把这瓶东西倒进灵田,就给我十枚上品灵石…… 我没敢!真的没敢!我就是想来看看……”
“放屁!” 二长老怒喝,“灵田里的毒跟这瓶子里的一模一样!你还敢狡辩!”
几个外门弟子冲上来按住刘三,把那个瓷瓶抢了过去。秦昊打开一闻,脸色更黑了,抬手就给了刘三一巴掌。
“啪” 的一声脆响,刘三的半边脸瞬间肿起来,嘴角淌出血。
“我昊天宗待你不薄,你居然敢通敌!” 秦昊气得浑身发抖,“拉下去!关进柴房!等查清了再处置!”
刘三被拖走时还在哭喊:“我真的没倒!九儿可以作证!我就站在田埂上没敢动啊!”
林九皱了皱眉,刚才他确实看到刘三在田埂上转悠,没敢靠近灵田中央。
但那瓶尸毒是真的,刘三就算没动手,也跟幽冥殿的人接触了,这罪跑不了。
“现在咋办?” 大长老叹了口气,把话题拉回来,“粮食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秦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向林九:“九儿,你脑子活,有没有啥主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九身上,有期待,有怀疑,还有点看热闹的。
林九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却故意皱着眉装傻:“我…… 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 要不咱们去买?”
“买?去哪买?” 二长老苦笑,“附近的镇子都被幽冥殿搅和了,粮商要么涨价十倍,要么干脆关门,根本买不到!”
“那…… 那卖祖产?” 林九挠了挠头,故意说得小声,“我听王伯说,咱们宗门后山还有块老矿脉,好像能卖点钱……”
“不行!” 秦昊想都没想就拒绝,“那是祖宗传下来的,说啥也不能卖!”
大长老却眼睛一亮:“卖矿脉不行,卖几件不常用的法宝总行吧?库房里堆着不少老古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换点粮食应急。”
这个主意没人反对。
秦昊咬了咬牙:“行!就这么办!大长老,你带人去清点库房,把能卖的都列出来,下午就去青阳城拍卖!”
“哎!” 大长老应着,赶紧带人去了。
人群渐渐散了,弟子们耷拉着脑袋往回走,没人说话,连脚步声都透着沉重。
王伯拉了拉林九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九儿,你说…… 咱们能撑过去不?”
“能。” 林九说得肯定,拍了拍王伯的手,“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
他心里却在盘算,该抽哪张牌。
【星币五】。
框架里写的是【星币五】。
这张牌能出粮食,正好解燃眉之急。
但不能太显眼,得找个没人的时候抽。
中午的膳堂死气沉沉的。
往常这个点,弟子们早吵翻了天,今天却个个闷头扒饭,筷子戳着碗里的杂粮粥,半天不动一口。
林九端着碗坐在角落,刚喝了两口,就见赵天磊端着碗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林九,下午我跟大长老去青阳城。” 赵天磊的声音有点闷,“听说幽冥殿的人在那边放话,谁敢卖给咱们粮食,就烧了谁的铺子。”
“这么狂?” 林九挑眉。
“可不是嘛。” 赵天磊叹了口气,“那几个粮商跟咱们关系不错,昨晚还派人送信,说愿意按原价卖给咱们,结果今早就被人砸了铺子,老板还被打断了腿。”
林九的眼神冷了下来。
厉无生这是想赶尽杀绝啊。
“你们多加小心。” 林九说,“不行就先回来,别硬碰硬。”
“我知道。” 赵天磊点点头,扒了口粥,“对了,刘三那边…… 你真觉得他没动手?”
“不好说。” 林九含糊道,“但他胆子小,未必敢真下毒。”
赵天磊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希望能查出点啥吧,别真是他干的,不然……”
不然杂役院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下午,大长老带着赵天磊和几个外门弟子去了青阳城。
林九假装去后山砍柴,找了个隐蔽的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里黑漆漆的,只有洞口透进点微光,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腥气。
林九盘腿坐下,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识海里的塔罗牌缓缓转动,一张张闪过,最后停在一张牌上。
牌面是灰色的,画着两个人在寒风中发抖,旁边还有个破棚子,牌角写着【星币五】。
就是它了。
林九指尖一点,【星币五】牌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在山洞里盘旋。
光点落地的地方,凭空冒出一袋袋的灵米,麻袋上还印着 “昊天宗” 三个字,像是从库房里搬出来的。
一袋,两袋,三袋……
很快就堆了满满一山洞,少说也有上千吨。
林九满意地点点头,这些足够昊天宗吃半年了。
他没立刻出去,而是在山洞里待到天黑,估摸着大家都睡了,才悄悄把灵米往山门外挪。
灵米袋看着沉,其实轻得很,像是装着空气,林九一次能扛十袋,借着月光往山门跑,脚步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显得格外响。
他把灵米堆在山门外的空地上,堆成个小山,上面用石头压了张纸条,写着 “天赐灵米,救济昊天”。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转身往杂役院走。
刚走到半山腰,就听见柴房方向传来哭声,是刘三的。
“我真的没下毒啊…… 求求你们信我一次……”
林九皱了皱眉,往柴房走去。
柴房的门没锁,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刘三被捆在柱子上,脸上的肿还没消,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旁边两个看守的弟子正打盹。
“别吵了!再吵堵你嘴!” 一个弟子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刘三吓得立刻闭嘴,肩膀却还在抖。
林九没进去,只是在门外站了会儿,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刘三可能是被利用了,但现在说啥都没用,得等查出真凶才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山门外就传来一阵惊叫。
“快看!那是啥?”
“灵米!好多灵米!”
“我的天!是灵米!”
林九被吵醒时,杂役院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王伯在灶台边发愣。
“九儿,你听!” 王伯激动得声音发颤,“山门外有灵米!好多好多!”
林九笑着起身:“是吗?那快去看看。”
两人往山门跑,越靠近人越多,挤得水泄不通,全是兴奋的尖叫。
秦昊和几个长老也来了,站在灵米堆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 这哪来的?” 秦昊捡起那张纸条,手都在抖,“天赐灵米?”
“肯定是祖师爷显灵了!” 大长老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知道咱们有难,特意送来的!”
“对对对!肯定是!”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
弟子们更是激动,有的跪地磕头,有的欢呼雀跃,还有的已经开始搬灵米,麻袋碰撞的声音砰砰响,像在敲锣打鼓。
林九混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没出岔子。
“快!快搬到库房去!” 秦昊指挥着,“派专人看守,谁也不许乱拿!”
“是!” 弟子们干劲十足,扛着麻袋往库房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就在这时,一个外门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
“宗主!长老!发现这个!”
秦昊打开一看,里面是块黑袍的碎片,还有个令牌,跟之前幽冥殿劫匪的令牌一模一样,上面刻着行小字:“小试牛刀,下次送你们全宗归西。”
“又是幽冥殿!” 秦昊气得把令牌捏碎,“这群杂碎!下毒不成,还敢嘲讽咱们!”
“不对啊。” 林九突然开口,指着那块黑袍碎片,“这碎片上的针脚很特别,像是…… 像是用灵蚕丝缝的。”
灵蚕丝是昊天宗特产,外面很少见。
秦昊一愣,拿起碎片仔细看:“还真是!这针脚…… 像是内门弟子的手法!”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 宗门里有幽冥殿的内鬼?
“查!给我仔细查!” 秦昊的声音带着杀气,“从洗衣房查起!看看谁最近缝过黑袍!”
弟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整个昊天宗瞬间动员,到处都是跑动的身影,气氛又紧张起来。
林九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内鬼?
肯定有。
不然幽冥殿的人怎么知道灵田的位置,还能弄到灵蚕丝?
不过现在不用他操心了,秦昊肯定会查出来。
他转身往杂役院走,刚走没几步,就被秦昊叫住。
“九儿,等一下。” 秦昊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这次…… 多亏了你。”
林九装傻:“多亏我啥?我啥也没干啊。”
“别装了。” 秦昊笑了,“除了你,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来这么多灵米?还故意写个‘天赐’,想瞒着我?”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宗主,我……”
“不用说了。” 秦昊打断他,声音压低了些,“我知道你有秘密,不想说就不说。但我秦昊记着你的情,以后有啥难处,尽管找我。”
林九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谢谢宗主。”
“谢啥。” 秦昊笑了,“快去忙吧,记得中午来宗主府,我让厨房给你炖鸡汤。”
看着秦昊的背影,林九突然觉得,这昊天宗,好像真的像个家了。
回到杂役院,王伯正在给灵米分类,见林九回来,赶紧拉着他说:“九儿,你听说没?好像要查内鬼!”
“嗯,听说了。” 林九点头。
“你说会是谁啊?” 王伯压低声音,“不会是…… 刘三吧?”
“不像。” 林九摇头,“他没那本事。”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着 “查到了”“是洗衣房的张婶”。
林九和王伯赶紧出去看。
只见几个外门弟子押着个胖妇人往大殿走,那妇人穿着灰布裙,正是负责洗衣房的张婶,脸上满是惊恐,嘴里不停地喊 “不是我”。
“就是她!” 一个负责缝补的弟子指着张婶,“她前天拿了块黑袍碎片去补,还问我灵蚕丝在哪能弄到!”
“我没有!我就是好奇看看!” 张婶哭喊着,“你们别冤枉我!”
但没人信她,押着她就往大殿走,要去见秦昊。
林九看着张婶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婶在洗衣房干了十几年,平时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是内鬼?
“九儿,你看这事……” 王伯皱着眉。
“不好说。” 林九摇摇头,“看看再说吧。”
没过多久,大殿方向传来消息,张婶招了,说是被幽冥殿的人威胁,要是不帮忙下毒,就杀了她在山下的儿子。
“唉,也是个可怜人。” 王伯叹了口气。
林九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张婶虽然招了,但没说清毒是怎么下的,也说不出幽冥殿在宗门里还有没有其他内应。
这背后,肯定还有事。
中午,林九去了宗主府。
鸡汤炖得香喷喷的,还放了当归和枸杞,秦昊一个劲地给林九夹肉,自己却没怎么吃,只是看着他笑。
“九儿,你说这内鬼除了张婶,还有没有别人?” 秦昊突然问。
“肯定有。” 林九喝了口汤,“张婶一个人,弄不到那么多尸毒,也没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倒进灵田。”
“我也是这么想的。” 秦昊叹了口气,“但她嘴硬,打死不说,只能先关着。”
林九没接话,心里却在想,刘三说不定知道点啥,只是不敢说。
下午,林九借口给柴房送水,去见了刘三。
刘三蜷缩在角落里,看到林九,眼睛一亮,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绳子捆着动弹不得。
“九儿!你救救我!我真的没下毒!” 刘三哭着说,“那个黑袍人说,只要我把瓷瓶放在灵田边,就给我灵石,我放了就跑了,真的没倒!”
“放哪了?” 林九问。
“就…… 就在灵田东边的老槐树下。” 刘三赶紧说,“当时还觉得奇怪,那地方离灵田老远,根本倒不进去……”
林九心里一动。
老槐树下?
离灵田至少有三十丈,尸毒怎么可能飘过去?
除非…… 有人在他放瓶子之后,把毒倒进去了。
也就是说,宗门里至少有两个内鬼。
一个负责放风(刘三),一个负责动手(真正的内鬼)。
“你再想想,那个黑袍人有没有说别的?” 林九追问。
刘三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对了!他说…… 说‘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当时没明白啥意思,现在想来,肯定是还有同伙!”
果然有同伙。
林九拍了拍刘三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先在这儿待着,我会想办法的。”
离开柴房,林九直接去了灵田东边的老槐树。
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树干上有个树洞,里面空荡荡的,还残留着点淡淡的尸臭味。
林九蹲下身,在树下仔细看。
泥土里有个模糊的脚印,比刘三的大,鞋印边缘沾着点绿色的粉末 —— 是灵田附近特有的苔藓粉。
这个内鬼,肯定在灵田附近待过。
林九站起身,往灵田方向走,眼睛盯着地面。
走了没几步,他停住脚。
草丛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闪着光。
捡起来一看,是枚银色的发簪,上面刻着朵梅花,簪头还沾着点黑泥 —— 跟灵田里的黑泥一模一样。
这发簪…… 有点眼熟。
林九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是谁的了。
是张婶的。
昨天在大殿外,他见过张婶插着这枚发簪。
但张婶说她没进灵田,发簪怎么会掉在这儿?
难道……
林九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张婶不是内鬼,或者说,不只是她一个。
真正动手的,另有其人,故意把发簪丢在这儿,嫁祸给张婶。
这个人,肯定认识张婶,还知道她有个儿子在山下。
林九把发簪揣进怀里,往大殿走去。
他得把这事告诉秦昊。
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秦昊的怒吼。
“查!给我接着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剩下的内鬼找出来!”
林九推门进去,只见秦昊正对着几个长老发脾气,桌子上的茶杯都被打翻了,茶水溅了一地。
“宗主。” 林九开口。
秦昊回头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些:“九儿?有事?”
林九掏出那枚发簪:“宗主,你看这个。”
秦昊拿起发簪,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张婶的发簪!怎么会在你这儿?”
“在灵田东边的草丛里捡的。” 林九说,“张婶说她没进灵田,那发簪怎么会掉在那儿?”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的意思是……” 大长老眼睛一亮,“有人嫁祸给张婶?”
“很有可能。” 林九点头,“刘三说他把瓷瓶放在老槐树下,离灵田很远,根本倒不进去,肯定是有人在他走后,把毒倒进去的,还故意丢下这枚发簪。”
秦昊的眼神沉了下来,手指敲着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能接触到张婶,还知道她儿子在山下……” 秦昊喃喃自语,突然一拍桌子,“我知道是谁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是负责看守后山的李叔!” 秦昊的声音带着杀气,“他跟张婶是同乡,前几天还去洗衣房找过她,肯定是他!”
“快!去抓李叔!” 大长老喊道。
弟子们立刻行动起来,往后山跑。
林九跟着秦昊也去了,心里却有点不安。
真的是李叔吗?
李叔在宗门待了几十年,平时沉默寡言,看着不像坏人啊。
赶到后山的看守房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像是刚走没多久。
“跑了!” 秦昊气得一脚踹开门,“搜!给我往黑风洞方向搜!他肯定跑回幽冥殿了!”
弟子们分成几队,往黑风洞方向追。
林九也跟着一队,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李叔要是想跑,怎么会不收拾东西?他的铺盖卷还在墙角放着呢。
追到半山腰,前面的弟子突然喊:“找到了!在这儿!”
林九跑过去一看,只见李叔躺在草丛里,胸口插着把黑剑,已经没气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死不瞑目。
“是幽冥殿的剑!” 一个弟子认出剑的样式,“他肯定是被灭口了!”
秦昊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脸色凝重:“刚死没多久,剑上还有灵力波动。”
林九看着李叔的尸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
太巧了。
刚查到他,他就被灭口了。
像是…… 有人故意引导他们查到李叔,再杀人灭口,让这事不了了之。
“宗主,我觉得不对劲。” 林九低声说,“李叔要是内鬼,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找到?还死得这么干脆?”
秦昊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还有人?”
“嗯。” 林九点头,“而且地位可能不低,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在查李叔,还能及时灭口。”
秦昊的脸色更沉了,眼神扫过在场的弟子和长老,像是在看谁都可疑。
“先把尸体抬回去。” 秦昊站起身,“这事…… 没完。”
回到宗门,天已经黑了。
灵田的事看似解决了,有了灵米,内鬼也 “找到了”,但林九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个真正的内鬼还在宗门里,像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咬一口。
而幽冥殿那边,厉无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九坐在小木屋的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盘算着。
得再抽几张牌。
最好是能查探消息的【隐者】,或者能防御的【堡垒】。
正想着,怀里的青铜钱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感应。
林九掏出一看,钱面上隐隐浮现出一行字:“幽冥殿,总坛,厉无生,怒砸血玉杯。”
是钱四海传来的消息。
看来厉无生知道毒计失败,还暴露了内鬼,气得不轻。
林九笑了笑,把青铜钱揣回怀里。
生气吧。
越生气,越容易出错。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床走去。
不管还有多少内鬼,多少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有塔罗牌,有命运钱,还有整个昊天宗当后盾。
怕啥?
明天早上,还得早起扫台阶呢。
林九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又梦见了那片灵田,绿油油的稻穗在风中摇晃,像片金色的海洋。
这次,没有黑气,没有尸毒,只有阳光和笑声。
他拿着扫帚,在田埂上慢慢扫,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都扫进了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