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总坛，就像个倒扣的黑碗，扣在一片不见天日的山谷里。
山谷里没别的，全是黑黢黢的石头，石头缝里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闻着就像烂掉的肉，呛得人嗓子眼发疼。
总坛最中间，立着根插满了骷髅头的旗杆，每个骷髅眼里都闪着绿光，看着渗人得慌。
厉无生就是从这根旗杆顶上的传送阵里滚出来的。
“噗通” 一声，他摔在地上，结结实实啃了口黑泥。
“妈的！” 厉无生骂了句脏话，挣扎着爬起来。
他现在哪还有半点化神期大佬的样子？
黑袍被撕开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干瘦的脊梁骨，上面还沾着几根草。
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挂着血丝，刚才被金龙吓出来的冷汗，把他那张枯槁的脸冲得一道黑一道白，跟个花脸猫似的。
“殿主！您回来了！”
几个守在总坛门口的幽冥殿弟子赶紧跑过来，想扶他。
这些弟子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不是少了只眼，就是缺了条胳膊，身上的黑袍脏得发亮，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滚开！” 厉无生一把推开他们，眼睛红得像要冒血，“总坛怎么样了？刚才那地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应该堆满了宝贝的总坛广场，现在空荡荡的。
昨天还堆得像小山似的黑晶（幽冥殿用的灵石），没了。
角落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骷髅头罐子（里面装着炼魔的材料），没了。
甚至连祭坛上那尊用白骨拼出来的大鼎，都他妈没了！
广场上就剩下几个傻站着的弟子，还有一地乱七八糟的脚印。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厉无生的声音都在抖，不是吓的，是气的。
他刚才在昊天宗那边吃了亏，心里正憋着股火，想着回来拿点宝贝压压惊，结果……
结果家被搬空了？
“殿…… 殿主……” 一个少了只耳朵的弟子结结巴巴地说，“刚才…… 刚才地陷停了之后，这些东西就…… 就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 厉无生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那么多东西，说不见就不见？”
“是真的！” 另一个脸上长着肉瘤的弟子赶紧点头，“我们都看见了！就‘呼’的一下，闪了道金光，然后东西就没了，连点灰都没剩下！”
“金光？” 厉无生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金光！
刚才在昊天宗，林九那小子身上也冒过金光！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他脑子里，让他浑身一哆嗦。
“仓库！去看看仓库！” 厉无生突然反应过来，撒腿就往总坛后面跑。
广场上的这些都是小意思，真正的宝贝，都藏在后面的仓库里呢！
那可是他攒了几百年的家当，有从各大门派抢来的神器碎片，有炼了一半的尸煞，还有一池子用活人精血熬成的 “化魔汤”……
这些要是没了，他心疼得能当场去世！
几个弟子赶紧跟上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仓库的门是用万年玄铁做的，上面还刻满了防止偷盗的符文，坚固得很。
可现在，这扇门竟然开着！
虚掩着，像是在嘲笑他。
“不…… 不会的……” 厉无生的心跳得像擂鼓，他颤抖着伸出手，推开了仓库门。
一股阴风 “呼” 地吹了出来，带着股铁锈味。
厉无生往里一看，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空的！
仓库里也是空的！
原本堆到屋顶的黑晶，没了。
墙角那个装尸煞的大棺材，没了。
就连那池子 “化魔汤”，都他妈蒸发得干干净净，池底只剩下一层黑泥！
唯一剩下的，就是墙上挂着的几张人皮灯笼，还在悠悠地晃着，照着空荡荡的仓库，显得格外渗人。
“我的宝贝…… 我的尸煞…… 我的汤啊……” 厉无生捂着胸口，心疼得直抽抽。
这些可都是他的命根子！
没了这些，他怎么突破化神期后期？怎么称霸大陆？怎么把那些正道的老东西踩在脚下？
“谁？是谁干的？！” 厉无生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在仓库里回荡，震得人皮灯笼都在晃。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几个跟进来的弟子，眼神里的杀意浓得化不开：“说！是不是你们监守自盗？！”
“殿主饶命！不是我们啊！” 几个弟子吓得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脸都白了，“我们一直守在门口，连仓库门都没碰过啊！”
“不是你们？那是谁？！” 厉无生怒吼着，伸手就抓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少耳弟子。
他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闪着黑幽幽的光，显然是想把这弟子抓个透心凉。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那弟子的时候 ——
“咔嚓！”
仓库顶上突然掉下来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厉无生的手背上。
“嗷！” 厉无生疼得叫了一声，赶紧缩回手。
手背上起了个老大的包，黑血直流。
他抬头一看，仓库顶上的石头正在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像是随时都会塌下来。
“妈的！连块破石头都敢欺负我！” 厉无生气得浑身发抖。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刚才那地陷，还有这些东西凭空消失，肯定不是巧合！
是有人在搞鬼！
而且这搞鬼的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不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总坛搬空！
是谁？
正道那些老东西？不像。他们没这么大的本事，也没这么阴的手段。
难道是…… 林九？
那个昊天宗的杂役弟子？
一想到林九，厉无生就觉得嗓子眼发甜。
那小子身上的神圣力量能净化他的魔气，还有刚才突然出现的金龙……
再加上现在总坛的情况……
“是你！一定是你！” 厉无生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林九！你个小杂碎！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那小子的圈套里了！
先是在昊天宗故意示弱，引自己出手，然后趁自己和秦昊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偷偷派人抄了自己的老巢！
好阴！好毒！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厉无生捂着胸口，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感觉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噗 ——”
一口黑血猛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在地上，冒起一阵黑烟。
“殿主！” 几个弟子吓得魂都飞了，赶紧爬过去想扶他。
厉无生一把推开他们，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刚才强行燃烧修为入魔，已经伤了根基，现在又被气得吐了血，灵力紊乱得像团乱麻。
要是这时候再有人打过来，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走！快撤！” 厉无生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先去分坛避避风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他养好了伤，再找林九那小杂碎算账！
到时候，他要把那小子扒皮抽筋，炼成活傀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几个弟子赶紧扶着厉无生，往总坛后面的秘密通道跑。
厉无生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仓库，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似的疯长。
他发誓，一定要让林九付出代价！
一定要！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吐出来的那口黑血里，混着点金色的粉末。
那些粉末落在地上，很快就钻进了黑泥里，消失不见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昊天宗柴房里。
林九正靠在墙上，啃着个干硬的麦饼。
突然，他感觉识海里的【星币十】轻轻跳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像是劣质墨水混着血腥味的气息，顺着某种看不见的线，传了过来。
“嗯？” 林九挑了挑眉，“这是…… 厉无生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这气息里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 虚弱？
“看来，钱四海那胖子办事还挺靠谱。” 林九咧了咧嘴，心里有点小爽。
他刚才还担心钱四海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把厉无生的老巢给抄了。
而且听这气息，厉无生好像还被气得不轻？
“活该。” 林九咬了口麦饼，咔嚓咔嚓地嚼着。
让你抢我昊天宗的神器，让你放那恶心的 “蛆虫” 咬我，让你装逼……
现在知道疼了吧？
“就是不知道，这幽冥殿三成的资产，到底有多少？” 林九摸了摸下巴，有点好奇。
钱四海那胖子说起来轻描淡写的，可能让厉无生这种老魔头气得吐血，估计不是个小数目。
“不管了，反正不是我的。” 林九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半块麦饼塞进嘴里。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把耗光的灵力补回来。
至于厉无生会不会回来报仇……
林九笑了笑。
来就来呗。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小杂役了。
他有塔罗牌，有钱四海这个能隔空抢钱的 “财神爷”，还有陈凡那个握着神器的 “扫地僧”……
再来十个八个厉无生，他也不怕！
“咚咚咚。”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 林九喊道。
“林九师弟，是我，陈凡。” 门外传来陈凡的声音，还带着点兴奋，“宗主让我来叫你，说要给你庆功！”
“庆功？” 林九愣了一下，“庆什么功？”
“当然是打退了厉无生啊！” 陈凡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刚才宗主查了，幽冥殿总坛那边好像出了大事，据说损失惨重，厉无生都跑了！”
“大家都说，这肯定是你的功劳！”
林九：“……”
他这还没捂热乎呢，就被发现了？
不对啊，秦昊他们不是不知道钱四海的事吗？
“我知道了，马上来。” 林九应了一声，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心里有点小嘀咕。
秦昊这老狐狸，该不会是猜到什么了吧？
……
宗主大殿里，灯火通明。
秦昊坐在主位上，脸上笑眯眯的，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打了场硬仗的样子。
几位长老坐在旁边，也是红光满面，手里端着酒杯，时不时碰一下，笑得合不拢嘴。
大殿中央，陈凡正手舞足蹈地给大家讲刚才在广场上的战斗，尤其是他召唤出金龙，吓得厉无生屁滚尿流的那段，被他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
“…… 那金龙一口就把厉无生那黑珠子咬碎了！厉无生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跑，连裤子都差点跑掉！” 陈凡说得唾沫横飞，手还比划着金龙咬珠子的动作。
“哈哈哈！好！好！” 秦昊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连喝了两杯酒。
其他长老也跟着笑，看向陈凡的眼神里满是欣赏。
这小子不光运气好，嘴皮子还挺溜。
林九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陈凡在吹自己。
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陈凡，不去说书可惜了。
“林九师弟！你可来了！” 陈凡一眼就看到了林九，赶紧跑过来拉他，“快过来，宗主正说要给你庆功呢！”
林九被他拉到大殿中央，面对着秦昊和几位长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宗主，长老们，我也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 秦昊放下酒杯，眼睛一瞪，“你小子就别谦虚了！”
“刚才厉无生跑了之后，我们收到消息，幽冥殿总坛那边损失惨重，三成的资产凭空消失了！”
“你说说，这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林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这事。
他刚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秦昊又说话了。
“你不用瞒着我们。” 秦昊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了然，“我们都知道，你小子身上有秘密。”
“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把厉无生那老魔头搞成这样，都是大功一件！”
“这杯酒，我敬你！” 秦昊举起酒杯，对着林九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几位长老也纷纷举起酒杯：“我们也敬林九师弟一杯！”
“林九师弟厉害！”
“干了！”
林九看着他们，心里有点暖。
这些人，虽然知道他有秘密，却没有追问，反而还为他高兴。
这种感觉，挺好。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九拿起桌上的酒杯，也一饮而尽。
酒是劣质的米酒，有点辣，还有点涩，但林九觉得，比他喝过的任何酒都好喝。
“对了，林九。” 秦昊放下酒杯，突然说道，“我决定了，让你和陈凡一起，进入内门修炼。”
“而且，我还会亲自指点你们修炼！”
“啊？” 林九和陈凡都愣住了。
进入内门？
还由宗主亲自指点？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宗主，这…… 不太合适吧？” 林九有点犹豫。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抽牌、修炼，不想太引人注目。
“有什么不合适的？” 秦昊瞪了他一眼，“你和陈凡都是我昊天宗的天才，难道还不配进内门？不配让我指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秦昊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明天一早，你们就搬去内门的弟子宿舍。”
陈凡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地给秦昊鞠躬：“谢谢宗主！谢谢宗主！”
林九看着他那傻样，又看了看秦昊和几位长老笑眯眯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想低调，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
能让秦昊亲自指点修炼，好像也不错？
至少能少走点弯路。
“那…… 多谢宗主。” 林九也对着秦昊鞠了一躬。
“哈哈哈！这就对了！” 秦昊哈哈大笑起来，“来，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大殿里的气氛，又变得热烈起来。
林九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心里突然有种感觉。
或许，留在这里，也挺好。
至少，这里有酒，有朋友，还有人真心为你高兴。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的厉无生……
林九摸了摸怀里的塔罗牌。
识海里，【星币十】的光芒又亮了一点点，旁边的【战车】牌好像也跃跃欲试。
林九笑了笑。
来吧。
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接着。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老魔头的命硬，还是我手里的牌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