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论坛结束后的第三天，许峰正坐在办公室里翻阅内地企业的合作意向初稿。
然而，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标注着双方的权责与利益分配，每一条都关乎着许氏地产未来的发展走向。
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铃声尖锐，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许峰拿起电话听筒，里面即时传来张警司略带凝重的声音：“许先生，上次闹事的几个人招了，确实是许振江指使的。但他们说，许振江手里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好像要针对你和内地企业的合作。”
他握着听筒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分明而泛白，连带着电话线都被拽得微微绷紧。“他具体想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叩击着。
他太了解许振江了，那个人为了夺回许氏地产，什么阴狠招数都使得出来，绝不可能轻易罢手。
“目前还不清楚，那几个人说只是听吩咐行事，没接触到核心计划。”张警司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老式电话机特有的沙沙声，像是有细沙在耳边摩擦。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严肃，“这几个人交代，许振江给的报酬很高，每人手里都攥着一笔足以让全家搬迁的现款，看样子是下了血本。”
“你这边一定要多加防备，尤其是和内地企业对接的关键环节，千万别给人留下可乘之机。”
挂了电话，许峰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在中环的霓虹招牌已经提前亮起，中英文交织的广告灯箱在暮色中闪烁，映得玻璃上的倒影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
许振江的步步紧逼像一张无形的网，正一点点收紧，勒得他胸口发闷。
他摸出腰间的bp机，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微凉的光，按了一串号码给司徒倩留言：“注意安全，许振江可能有新动作。”
每按一个按键，他的手指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用力，仿佛这样能将心头的担忧更清晰地传递给她。
没过多久，司徒倩的回电通过公司总机转了进来。“阿峰，我刚从tVb出来，录音棚的同事私下议论，说有记者收到匿名爆料。”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自己心神不宁。
“那些记者说，料里提到许氏地产早年拿地时用了违规手段，还牵扯到内地移民的安置黑幕，估计这两天就会见报。”
在背景里能听到尖沙咀街头的电车叮当声，混杂着小贩的叫卖与行人的喧闹，更显局势的纷乱复杂。
许峰的心沉了下去，像坠了块铅。家族早年的土地交易确实有灰色地带，那是八十年代初香江地产狂飙期留下的遗留问题，当时不少房企都在政策边缘游走，许氏也没能完全置身事外。
这是他一直想遮掩的伤疤，原本打算用三年时间逐步理顺，却没想到被许振江提前撕开了口子。
“那些记者有证据吗？”他追问，声音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不清楚，但听说是许振江那边放出来的料。”
司徒倩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担忧，“他好像还联系了几个被许氏辞退的老员工，都是当年负责后勤和档案管理的，据说要让他们出面作证。”
“对了，我哥司徒雄刚才也传呼我，说重庆大厦那边有人散布谣言，说你拿了内地企业的好处，要把移民区的地皮低价转手，已经有住户在楼下贴标语了，说要找你讨说法。”
许峰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窗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我知道了。”他稳住语气，不想让司徒倩跟着焦虑，“你先别管这些，专心准备下周的新秀歌唱大赛复选，那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这边我来处理，放心。”
他清楚司徒倩的事业正处在关键期，不能被这些糟心事搅乱心神。
“可我不放心……”司徒倩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比起比赛，她更在意的是许峰此刻的处境。
“听话，倩儿。”许峰的声音放软，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在舞台上站稳脚跟，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才华，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一定去看你比赛，坐在第一排给你鼓掌。”
挂了电话，许峰立刻通过内线召集高管开会。会议室里，红木长桌被顶灯照得发亮，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气氛像要滴出水来。
法务部主管将一叠泛黄的文件推到桌上，文件边缘已经磨损起毛，透着岁月的痕迹，上面的钢笔字迹也有些晕染。
“许总，这是许振江可能攻击的几个点。”他指着文件逐条解释，“1983年荃湾那块地的转让合同确实少了一份关键批文，当时是为了赶在政策调整前拿下项目，手续上有些仓促；
另外，还有1985年安置移民时，有三户人家的补偿款被挪用，当时负责这事的是许振江，却把账记在了已故的老董事长头上，这明显是早就埋好的雷，就等着现在引爆。”
市场部经理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皱：“如果这些被捅出去，别说和内地企业合作，恐怕银行那边都会立刻抽贷。许总，要不要先公关？我认识《明商报》的主编，可以找些媒体朋友帮忙澄清一下？”
“不行。”许峰摇头，眼神坚定如铁，“现在越解释越像心虚，反而会让媒体抓着不放。让公关部准备一份声明，措辞要硬，只说‘对不实言论保留追究权利’，其他一概不回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法务部立刻联系当年经手的人，尤其是那三户移民，务必在明天天黑前找到他们现在的住址。
如果需要我会亲自去道歉赔偿，把该补的手续补上，该还的钱连本带利还上，绝不能让许振江抓住实实在在的把柄。”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秘书神色慌张地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指节都泛白了。“许先生，刘总那边刚才传呼，说他们公司收到匿名信。”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里面有几张照片，是……是您和一位陌生女子进出酒店的照片，还附了纸条说您私生活不检点，不值得合作。刘总让我尽快把话传到。”
许峰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而且，桌上的茶杯被带倒，褐色的茶水在文件上晕开，像一朵迅速蔓延的乌云，浸湿了“合作意向”几个字，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照片是合成的！”
他咬牙道，语气里满是愤怒，“许振江这是想从名誉上彻底搞垮我！”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备车，去内地企业驻港办事处。”
现在，他必须当面和刘总解释清楚，不能让这拙劣的伎俩破坏了来之不易的合作可能。
车窗外，香江的街景飞速倒退。双层巴士、红色的士、推着水果车的小贩在车流中穿梭，构成一幅鲜活的都市图景。
许峰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许氏大厦，忽然想起三年前刚从牛津回来时？
父亲带他站在同样的位置，指着楼下车流说：“这座城市的繁华，是用无数人的妥协换来的。但有些底线，不能让，一让就再也站不住了。”
当时他年轻气盛，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如今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经历了许振江的步步紧逼，才真正尝到了妥协的苦涩，也明白了坚守底线的艰难。
到了办事处，刘总正坐在会客室里，手里捏着那几张打印粗糙的照片，眉头紧锁仿如成一个“川”字。
然而，这几张照片的像素很低，人物轮廓模糊，一看就是拼接而成。见许峰进来，他把照片推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许先生，商界合作，信誉比什么都重要。
虽然，这些照片一看就是假的，光影都对不上，但足以让董事会动摇。他们最忌讳合作方有负面新闻，哪怕是谣言。”
“刘总，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像辩解。”许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静却坚定，眼神直视着刘总，没有丝毫闪躲，
“但我可以保证，许氏地产和我本人，从未做过违背商业道德的事。许振江的手段您也看到了，从慈善晚宴到文化论坛，再到现在的造谣污蔑，他就是不想让我们合作成功。”
“如果您信我，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让他付出代价，证明我的清白，也证明许氏的诚意。如果您不信……”
他顿了顿，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也尊重您的决定，但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还许氏一个公道，也还您一个明白。”
刘总沉默地看着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良久，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许先生，你和你叔父们最大的不同，就是眼里有光，有股不服输的劲。我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看人不会错。”
而且，他把照片推回许峰面前，“三天后，我等你的消息。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三天后给不出交代，这合作怕是真要黄了。”
这时，他能感觉到许峰话语里的真诚和坚定，也隐约猜到这背后是家族内部的权力争斗，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当离开办事处时，天色已暗。街灯次第亮起，将路面照得斑驳。
许峰刚坐进车里，bp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司徒雄的留言：“重庆大厦情况紧急，快来！有人纵火，说是冲着你来的！”
他心里一紧，立刻让司机开车往重庆大厦赶。车在街道上穿梭，他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一刻，他赶到时，重庆大厦前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场面十分混乱。
消防车刚离开，水龙带还躺在地上淌着水。火光虽被扑灭，但烧焦的窗帘碎片还挂在窗外，像撕破的伤口，黑黢黢地垂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混杂着汗水与尘土的气息。司徒雄被两个警方人员反扭着胳膊，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嘴角还带着血迹，显然是被打了，却仍在挣扎怒骂。
“放开雄哥！”许峰冲过去，被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拦住，正是陈家豪，他袖口的纽扣都崩开了一颗。
“许先生，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不能进去。”陈家豪皮笑肉不笑，眼神里满是挑衅，“再说，有人指证是司徒雄故意纵火嫁祸，我看你还是少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你胡说！”司徒倩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还攥着刚买的粤剧戏服布料，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与此刻混乱的场景格格不入。
她冲到前面，胸口因愤怒而起伏，怒视着陈家豪：“我哥昨天还在组织居民清理楼道，劝大家别信谣言，怎么可能纵火？是你收了许振江的好处，故意冤枉人！”
此刻，她的声音随着愤怒声音而拔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亮。
混乱中，许峰看到人群后排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前几天在论坛闹事的人。他们缩在人群里，低着头，眼神却不住地闪烁，正偷偷给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使眼色。
那男人察觉到许峰的目光，转身就要走，步伐仓促。许峰立刻追了上去，心里清楚那人一定和许振江脱不了干系。
“许振江！”他喊了一声，接着自言自语地喃着：“许叔父怎么会在这，他不是正在被收押拘留吗，怎么出来的？”这一声的喊叫声在喧闹的人群中依然清晰，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男人脚步动作一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缓缓转过身，摘下墨镜，露出一张阴鸷的脸，果然是许振江。
他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狞笑，眼神阴狠如刀：“侄子，这出戏好看吗？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安安稳稳和内地人合作。许氏地产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全捅出去？”许峰逼近一步，语气冰冷如霜，眼神里满是怒火，几乎要喷出火来。
“捅啊。”许振江掏出一个录音笔，在手里把玩着，金属外壳反射着路灯的光，有恃无恐地说，“这里有你父亲当年和英资财团的通话记录，里面的内容足够让许氏身败名裂。
如果，你胆敢曝光，许氏就彻底完了，大家一起完蛋，谁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时，警笛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张警司带着一队警员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许振江：“许先生，有人举报你涉嫌教唆纵火、诽谤商业对手，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许振江脸色骤变，瞬间收起了刚才的嚣张，梗着脖子喊道：“你们有证据吗？别听这小子胡说！我要投诉你们滥用职权！”
张警司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纸张在夜风中微微作响：“我们找到了你给纵火者转账的银行记录，还有你和陈家豪的通话录音，里面清清楚楚记录了你们如何策划栽赃司徒雄。”
“许先生，你以为买通几个警方人员就能一手遮天？太天真了。”他朝身后的警察示意，“带走。”
大家看着许振江被警方人员带走时怨毒的眼神，仿佛在说绝不会善罢甘休，许峰忽然觉得一阵疲惫，从头到脚都透着累，连站直身体都觉得费力。
司徒倩走过来，把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他，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是她常用的那款香皂味道：“都结束了。”
“不，还没。”许峰望着重庆大厦烧焦的窗口，眼神凝重如墨，“只要许氏的黑历史还在，就永远有被攻击的软肋。许振江就算进去了，也肯定还有后手。”
在这方面，他真是太了解这个叔父了，绝不会就此认输。这场争斗远没有结束，平静的表面下可能还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他不知道的是，许振江被押上警车时，趁着警方人员转身的瞬间，用藏在掌心的刀片划破了同谋的袖口，悄悄将一个微型芯片塞了进去。
而且，这个芯片真的很小，比人的指甲盖还小，藏在布料褶皱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里面，可是藏着许氏地产更致命的秘密——一份1982年与黑帮合作强拆九龙寨城的协议，上面有许峰父亲的签名，墨迹早已干透，却足以将整个许家拖入深渊。这才是许振江真正的杀招，是他留到最后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