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嫂嫂！这是什么东西！！！”
谢蓉吓得僵在原地，闭紧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沈郎中见状急忙上前，将猴娃从谢蓉的腿上扒了下来。
低声劝阻呵斥。
“娃啊，不可冲撞了贵人小姐。”
谢蓉瞥了一眼被沈郎中抱走的猴娃，惊慌失措地躲到了夏浅身后。
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夏浅的衣服，只露出一片漆黑发顶。
那猴娃却还不死心一般，向着谢蓉伸出粘满褐色猴毛的手，眼神悲伤，声音哽咽地挣扎着。
“姨……姨母……姨母……”
见他这般，夏夜凑到夏浅身边，悄声探讨。
“姐……这个小猴子，好像认识蓉儿妹妹……”
谢凉也浓眉紧蹙，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地审视着沈郎中怀里的猴娃。
声音沉滞，凝重。
“把他抱过来！”
沈郎中一愣，抱着猴娃走进谢凉，蹲跪在他脚前。
试图把猴娃的小脸让给他看。
但猴娃不认得谢凉，不住往沈郎中的怀里缩着。
甚至头顶的皮毛都蹭掉了一块，露出森森血肉也浑然不觉。
可饶是如此……
谢凉仍旧察觉了些许异样，攥着椅扶的手逐渐收紧，眼神也越发狠厉！
夏浅看到他手背上暴起了青筋，指节也略有发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霍地转过头，看向还在不住挣扎的猴娃，迟疑询问。
“谢凉……你，认得他？”
“他是……”
谢凉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怀疑。
他不敢相信，不愿承认！
他宁可……
宁可她们全家都被谢家牵连满门抄斩，死在了京城，也不想……
看着无辜的孩子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见谢凉面露悲痛，牙关咬破，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夏浅急忙将他推进屋子，回眸示意夏夜送客。
夏夜领略。
仗着胆子，不顾浑身发麻，强忍着恶心掐着猴娃的身体，将他从沈郎中怀里抱了过来。
他抻直双臂，远远地擒着乱抓乱挠的猴娃，歪着脑袋赶沈郎中和王文武出门。
“我姐要给他治病了，你们先走吧，担心他的话……明日再来探望！”
闻言，王文武虽然心里好奇，但还是拉着放不下心的沈郎中出了院门。
夏夜喊着谢蓉关上院门，二人这才回屋。
谢蓉全程也不敢看那个毛茸茸的猴娃。
偏偏他一个劲儿地朝她伸手，想要抱抱……
几人快步进来东卧，夏浅正蹲在谢凉轮椅前安哄他，用帕子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瞥见他们回来了，她沉声叮嘱。
“蓉儿，关紧门窗。”
谢蓉见她这样严肃，谢凉表情也很凝重，丝毫不敢耽搁，快速回身将房门上锁。
“好了嫂嫂。”
“嗯……”
夏浅回眸，帮谢凉拢了拢散发，双手握住他冰凉的大手，蹲在他身前仰着脸轻声询问。
“谢凉，没事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
谢凉抬起混杂着恨意的猩红泪眸，渗血的薄唇微张，自宣红牙关中生生挤出几个字。
声音微弱却又饱含着无尽的怨愤，在寂静的空气中艰难地扩散开来。
“他是，我大姐的儿子，唐鹤轩。”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夏夜举在手里的猴娃。
猴娃也惊诧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呆呆地看向谢凉，眼屎堆积的眼睛带着疑惑和诧异上下打量着他。
不等猴娃做出反应，谢蓉却先难以置信地后退着扑摔在了桌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大姐，大姐有唐家庇佑，她的儿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我认得鹤轩，鹤轩根本不是这个样子……他不是鹤轩，他不可能是鹤轩！”
听到谢蓉的惶恐和质疑，唐鹤轩鼻子抽泣了两下，终于留下了两行血泪。
“姨，姨母……娘亲，死了……爹爹，祖母，叔父……全都死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崩溃地跌坐在椅上。
虽然嘴上还这么说着，她心里却已经有些信了，声音也薄弱了几分。
毕竟……
身处乱世，就连将军府都能被抄家流放！
更何况是早已外强中干的伯爵府呢？
相比难以接受的谢蓉，谢凉倒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他迅速压制了悲痛的情绪，理清了思路，尝试与唐鹤轩沟通。
“鹤轩，你可还记得，你有四位舅父？
大舅父谢炎，二舅父谢温，三舅父谢凉，四舅父……”
“四舅父……谢寒……”
他抽噎着接话，迟疑地打量着谢凉，在他动容鼓励的目光下唤道……
“你是……三舅舅……”
谢凉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冰凉的空气顺着咽喉，沁入心底，平复翻涌的疼痛。
他的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几次沾湿睫毛，可他紧咬着下唇，咬得嘴唇都泛起了青白，也没有让眼泪落下。
强忍住心底的刺痛，他仰首掩去愤恨和沉痛。
再垂眸时，他艰难地笑了声，轻轻颔首应下。
“是我，你母亲……可与你提过我？”
唐鹤轩点点头，眼泪一注注落下，打湿了脸上的毛发。
“娘亲和爹爹说……舅舅是大英雄，娘亲说，三舅舅是，谢家的骄傲。”
谢凉费力地扯动嘴角，继续询问。
“我听人说，唐家满门抄斩，那你……”
说到这里，谢凉的声音终是控制不住地哽咽了。
他强忍喉咙的干痛，调整着情绪，红着眼询问。
“那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爹爹、祖母死了……娘亲没死，关在一个宅子里……太子，不准我见娘亲……”
闻言，谢凉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拍了下椅扶。
克制着体内翻涌的怒火，他咬着牙向他确认。
“你是说，太子抓了你母亲，用你威胁她……就范？”
唐鹤轩似乎不太懂，也可能是不想答。
低头沉默了片刻，才又断续地说下去。
“娘亲给我看姨母的画像，偷偷放我走……娘亲说，北上，找姨母……”
他吃力地答完谢凉的问题，又不甘心地看向埋首痛哭的谢蓉。
长满猴毛的手向她伸着，鼻翼抽动，哭得满面湿濡很是委屈。
“姨母，娘亲有话，托鹤轩带给你——
娘亲说，姨母最勇敢，要替其他几位姨母，好好活着！
娘亲还说，她会在天上保佑我们，保佑鹤轩找到姨母……”
听到这里，谢蓉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痛哭着扑过去，将毛茸茸的唐鹤轩紧紧抱在怀里，声声泣血。
“鹤轩……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姐姐，我的姐姐也死了……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谢家！就连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放过！
为什么……为什么？！！
太子！！！辛怀稷——我不杀你，誓不为人！今生今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