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皇家第一兵工厂。
往日匠人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座高达三丈的巨型蒸汽锻压机，正有节奏地上下起落，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和灼热气浪的翻滚。
烧得通红的高纯度合金钢锭在它的巨力之下，如同面团一般被挤压、延展，逐渐塑造成一根粗壮的炮管。
飞溅的火星在半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又迅速熄灭在冰冷的空气里。
一旁的工人穿着厚实的防护服，用长长的铁钳夹住成型的炮管，将其缓缓移入冷却水池。
刺啦一声，巨量的白色蒸汽升腾而起，遮蔽了半个车间。
工部尚书宋应星站在安全距离之外，花白的胡子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
他看着这台由格物院和工部联合研制的国之重器，眼中满是痴迷。
这台机器的力量，超越了百名最强壮的铁匠的总和，而且它不知疲倦。
“陛下，成了！真的成了！”
宋应星快步走到朱由检身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启禀陛下，自打这台开山一号蒸汽锻压机投入使用，我们制造十二磅舰炮炮管的效率，提升了六十倍！而且锻压出来的炮管，膛线精度、材质韧性，都远超旧法！”
他摊开手中的生产报表，纸张都在微微颤抖。
“不仅是火炮，还有新式的启明二式后膛步枪，通过流水线作业，月产量已稳定在三千支！”
“如今武备库中，新式步枪存量超过五万支，十二磅、二十四磅新式加农炮合计超过八百门！我大明的武备，已是前所未有之充裕！”
朱由检的目光从那台巨大的锻压机上移开，扫过宋应星递上的报表。
这些数字自动转化为了数据流，与天穹军的兵员数量、弹药消耗率、后勤运输能力等参数进行高速比对。
【数据分析完毕。】
【结论：现有军备产能已初步满足天穹军第一阶段换装需求。】
【下一阶段目标：淘汰全军旧式火器，完成体系化升级。】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参谋总部总长茅胤京。
“茅胤京。”
“臣在。”
茅胤京立刻出列，他的神情比宋应星要平静许多，但紧握的双手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根据最新武备库存与产能数据，重新规划天穹军、四镇边军及水师的武器装备清单。所有旧式火绳枪、前膛炮，在一个季度内，全部退役封存。”
朱由检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下达一道生产指令。
“拟定未来五年军备生产计划，目标：步枪总数达到五十万支，各口径火炮总数达到一万门，弹药储备满足支撑三场大规模、高烈度战役的总消耗。”
茅胤京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五十万支步枪，一万门火炮。
这个数字，已经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扫平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敌人。
“臣，遵旨。”他躬身领命，心中对这位帝王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皇帝的每一次指令，都建立在精确的数据之上，不容置喙，却又逻辑严密。
数日后，京师西山。
这里已经被彻底改造为皇家军队的专属演训场。
连绵的山丘上，修建了各种不同类型的靶场和防御工事。
今天，天穹军第一师将在这里进行换装后的首次实弹演练。
观摩台上，坐满了大明最高阶的武将，从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到四镇的总兵，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
演练开始。
号令旗挥下，一个步兵营摆开三列横队，向五百步外的靶场推进。
靶场上，立着上千个稻草人，模拟敌军的冲锋阵型。
“举枪！”军官的口令简洁有力。
第一排士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启明二式步枪。
这种步枪的造型简洁流畅，枪身和枪托由整块木料制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枪机结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密。
“开火！”
没有想象中排枪射击的巨大轰鸣，而是“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清脆的爆响，连成一片。
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毕，立刻蹲下，从腰间的子弹盒里取出一枚纸壳定装弹，熟练地拉开枪栓，塞入子弹，合上枪栓，整个过程不到五息。
在他们装填的同时，第二排士兵已经完成了射击。
紧接着是第三排。
三段击，在旧式火绳枪时代，是一种复杂且效率不高的战术，对士兵的训练要求极高。
但在后膛装填步枪面前，它变成了一种简单高效的屠杀机器。
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如同死神的镰刀，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远处的靶场。
那些模拟敌军的稻草人，不断地被打得东倒西歪，身上爆开一个个窟窿，草屑纷飞。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靶场上，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稻草人。
观摩台上的武将们，全都看傻了。
蓟州总兵石定山，一个在边墙和蒙古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
“这……这要是建奴的铁骑冲过来，怕是连马都冲不到一百步内吧？”
他身边的大同总兵姜镶，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一把抓住栏杆，指着下方仍在持续射击的军阵。
“快！太快了！”
“这上弹的速度，比弓箭手还快！”
“而且射的又准又远！”
“这还怎么打？没法打！谁来谁死！”
如果说步枪的表演是震撼，那么接下来火炮的演示，就是惊骇了。
在另一处山坡上，一个炮兵营的十二门十二磅加农炮一字排开。
他们的目标，是三里外一座用石头和木头搭建的，模拟的敌军营寨。
炮长用一种奇特的、带着刻度的镜筒观察了片刻，然后报出一连串数字。
炮手们迅速调整着火炮的高低和方向。
“全营，急速射！放！”
“轰！轰！轰！”
十二门火炮几乎在同一时间怒吼，巨大的后坐力让炮车猛地向后一跳。
炮口喷出的浓厚白烟，瞬间笼罩了整个炮兵阵地。
观摩台上的众人只觉得脚下一震，耳边全是雷鸣般的巨响。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营寨。
十几息之后，那座坚固的营寨上方，突然腾起十二个巨大的火球和烟柱。
碎石、木屑和泥土被抛上数十丈的高空，又如下雨般落下。
第一轮炮击，营寨的围墙就塌了半边。
还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二轮炮击又到了。
这一次，炮弹精准地落入了营寨内部。
爆炸声此起彼伏，整个营寨彻底化为了一片燃烧的废墟。
观摩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武将，都用一种看神迹的眼神，看着那片已经不复存在的营寨。
他们打了半辈子仗，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破坏力。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天罚。
良久，他们对着朱由检所在的方向，纳头便拜，声音嘶哑。
“陛下神武！大明神武！”
“陛下神武！大明神武！”
所有武将，如同被点燃了引线，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他们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有了此等神器，什么建奴，什么蒙古，什么流寇，皆是土鸡瓦狗！
“陛下！臣请战！”
“请陛下即刻发兵，犁庭扫穴，直捣黄龙，为我大明雪辽东之耻！”
兵部尚书张缙彦第一个上书请战。
“臣附议！”
“请陛下下旨，荡平草原，让我大明疆域，远迈汉唐！”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武将们的血性，被这钢铁与烈火彻底激发。
朱由检坐在最高处，对下方群臣的激动无动于衷。
他的系统界面上，一行行数据正在飞速刷新。
【军事打击效率指数，提升至97.3%。】
【战争威慑力指数，提升至89.1%。】
【警告：“战争资源消耗预估”模型启动，当前储备仅能支持对后金单线作战90天。】
【警告：战略资源（石油、橡胶、高品质铁矿）储备严重不足，对外依赖度98%。】
他的处理器正在进行更复杂的运算。
战争，从来不只是武器的比拼，更是国力的消耗，是后勤、资源、经济的总体战。
在没有解决资源和后勤问题之前，贸然开战，不符合最优解。
就在这时，雷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汇报。
“陛下，锦衣卫于天津港截获三名试图潜入兵工厂的西洋传教士。”
“从他们身上，搜出兵工厂的详细测绘图，以及一份高价求购启明二式步枪制造图纸的信函。”
“根据审讯，幕后指使者，为荷兰东印度公司。”
朱由检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新事件触发：技术扩散风险。】
【威胁等级判定：中等。】
【分析：新技术优势窗口期正在缩短。必须在技术代差消失前，完成全球战略布局。】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些请战的将军。
他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更宏大的层面。
新式武器，让大明拥有了锋利的爪牙。
但这头猛虎，还需要更强壮的筋骨和更聪明的头脑。
下一道指令，已经在他的系统中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