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毒翁大人!”
急促的呼喊伴着密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一群身着黑色劲装、腰佩鎏金阁令牌的人从林地深处冲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眼神阴鸷,腰间挂着一枚刻着“鎏”字的铜牌,显然是鎏金阁的管事级人物。
“大人,阁主有令,命你即刻返回暗河,完成毒阵布设!”山羊胡老者快步上前,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被押着的龙砚、苏烈,眉头一皱,“这些人怎么还活着?还有这丫头,与正事无关,大人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他的视线落在苏清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的冰冷,显然没把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水毒翁脸色一沉,护住苏清的手臂紧了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大人说笑了,”山羊胡老者皮笑肉不笑,“阁主说了,暗河毒阵关系重大,若是误了时辰,大人也担待不起。这龙砚和苏烈,不如交由属下处置,大人专心去办正事,也免得节外生枝。”
他身后的追兵已围了上来,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显然是奉了死命令,既要催促水毒翁,也要除掉龙砚和苏烈。
可就在这时,龙砚忽然低喝一声:“苏烈!”
苏烈心领神会,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猛地发力。
龙砚早已用应急解毒散压制了部分毒性,此刻借着起身的力道,将手中仅剩的半瓶解毒粉朝着押着他们的护卫撒去,粉末入眼,护卫们瞬间惨叫着捂住眼睛,失去了抵抗力。
苏烈则顺势挣脱束缚,长刀出鞘,带着破空之声劈向最近的追兵。他虽仍受毒素影响,力道不足平日三成,但刀势依旧刚猛,招招直指要害。
龙砚也拔出寒川剑,身形灵巧地避开袭来的刀锋,剑刃划过,精准地挑断了一名追兵的手腕筋。
两人配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战役,早已形成了无需言语的默契。
苏烈正面硬抗,长刀大开大合,挡住大部分攻势;龙砚侧面包抄,剑势刁钻,专挑敌人破绽。一人刚猛,一人灵动,竟硬生生在追兵的包围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杀了他们!”山羊胡老者怒吼,亲自提剑冲了上去。
龙砚迎上山羊胡,剑与剑碰撞,火花四溅。他体内毒性未清,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内腑疼痛,脸色越来越白,却依旧死死咬住牙关,剑招丝毫不乱。
苏烈则被三名追兵缠住,长刀舞动如风,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混着嘴角的血迹,却依旧不肯后退半步。
“清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他们!”水毒翁低声对苏清说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本不想在女儿面前暴露太多,可这些鎏金阁的人,既敢打扰他认亲,又想伤害他的女儿和……他暂时不想杀的人。
话音未落,水毒翁已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冲入战圈。他手中的木杖挥舞起来,带着呼啸的劲风,凡是被木杖碰到的追兵,非死即伤。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山羊胡老者,在他面前连三招都没撑过,便被木杖击中胸口,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的追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水毒翁眼神冰冷地扫过他们,那些追兵如同见了阎王一般,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林地。
龙砚和苏烈拄着兵器,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刚才的打斗几乎耗尽了他们仅存的力气,体内的毒性又开始发作,四肢渐渐变得麻木。
可水毒翁压根没看他们一眼,解决完追兵后,便立刻回到苏清身边,语气急切地问道:“清儿,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苏清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龙砚和苏烈,想说什么,却被水毒翁打断:“别管他们,我们走,去寒泉解毒,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扶着苏清,转身便朝着寒泉深处走去,脚步急切,仿佛身后的龙砚和苏烈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对于他而言,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女儿的安危和身世真相更重要。
龙砚和苏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水毒翁的实力深不可测,对苏清的在意也显而易见,可他对他们的生死漠不关心的态度,又让两人心中充满了不安。
“我们……跟上去?”苏烈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龙砚摇了摇头,靠在树干上缓了口气:“先调息片刻,压制毒性。他暂时不会伤害苏清,我们现在追上去,也只是徒增风险。等毒性稍减,再顺着寒泉的方向找过去,弄清他们的关系,再做打算。”
苏烈点了点头,只能暂时按捺住心头的焦虑。
寒泉深处雾气缭绕,水毒翁扶着苏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雾气中,一场关于身世、恩怨与秘密的纠葛,即将在这清冷的泉边,缓缓揭开谜底。
寒泉深处雾气更浓,泉水叮咚作响,衬得四周愈发静谧。
水毒翁扶着苏清在一块平滑的青石上坐下,抬手拂过泉面,指尖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原本清冽的泉水竟渐渐升腾起缕缕白雾,裹着一股温润的气息,将两人笼罩其中。
“运转内息,跟着这股气息调息。”水毒翁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与平日的阴鸷判若两人。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三枚晶莹剔透的药丸,递给苏清,“这是‘寒泉解毒丹’,能彻底清除你体内的幽水毒,连余毒都不会留。”
苏清接过药丸,指尖触到药丸的微凉触感,犹豫了一瞬,还是仰头服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与刚才那股温润的泉水气息交织在一起,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原本肆虐的毒性如同冰雪遇暖阳,渐渐消融。
她闭上眼睛,按照水毒翁的指引运转内息,感受着毒性一点点退去,四肢百骸渐渐恢复力气,头脑也变得清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缓缓睁开眼,雾气已经散去大半,她能清晰地看到水毒翁正坐在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手中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感觉怎么样?”水毒翁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好多了,谢谢。”苏清轻声回应,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手上,随即又转向寒泉入口的方向,想起龙砚和苏烈还在受毒性折磨,眉头轻轻蹙起,“我龙砚大哥和苏烈大哥还中着幽水毒,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能不能也帮他们解毒?”
水毒翁脸上的温情淡了几分,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他们是金吾卫,与鎏金阁势同水火,本就是我的敌人。”
“可他们没有伤害过我!”苏清急忙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恳求,“当年我流落在外,多亏了苏烈大哥照顾我,龙砚大哥也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若不是他们,我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更别说能找到你。”她拉着水毒翁的衣袖,眼中满是期盼,“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他们吧。幽水毒是你下的,只有你能解,再拖下去,他们会有性命之忧的。”
水毒翁沉默了片刻,看着女儿眼中的恳求,又想起刚才龙砚和苏烈并肩作战的默契,以及他们并未趁人之危对苏清动手的举动,心中的芥蒂渐渐松动。
他叹了口气:“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他们一次。”
他转头朝着寒泉入口的方向沉声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龙砚和苏烈本就打算等苏清情绪平复后再上前,听到水毒翁的话,对视一眼,缓缓走了出来。
两人依旧脸色苍白,脚步还有些虚浮,显然毒性未消,只是强撑着而已。
“水毒翁。”龙砚拱手,语气平静,没有敌意,也没有讨好。
水毒翁没理会他的礼数,从怀中又取出两个小玉瓶,扔了过去:“这是解毒丹,每人三枚,服下后到泉边调息,半个时辰内,毒性可解。”
苏烈接住小玉瓶,有些警惕地看了看水毒翁,又看向苏清。苏清点头示意:“苏烈大哥,放心吧,这是能彻底解幽水毒的药。”
两人这才放心,各自倒出药丸服下,走到泉边的青石上坐下,运转内息调息。
泉水的温润气息包裹着他们,解毒丹的药力快速发作,体内的毒素如同退潮般消散,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力气,胸口的憋闷感也消失无踪。
苏清看着他们渐渐好转的脸色,心中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水毒翁,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
水毒翁看着她的笑容,眼中的冷意彻底散去,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只要你开心就好。”他顿了顿,从怀中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半片薄薄的金箔,与苏清吊坠里藏着的那片形状完全契合,“现在,该告诉你所有真相了。”
苏清的注意力立刻被金箔吸引,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玉鱼吊坠,取出里面的金箔,小心翼翼地与水毒翁手中的拼合在一起。
“咔哒”一声轻响,两片金箔完美契合,完整的“水归”二字映入眼帘,字迹苍劲,带着岁月的痕迹。
“清儿,我就是你的爹。”水毒翁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翻涌着悔恨与疼惜,“当年鎏金阁内部清洗,我被迫卷入纷争,为了保住你和你娘的性命,只能将你们暂时送走。
可我没想到,那竟是我们失散的开始。我找了你们整整十五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苏清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脑海中那些模糊的童年片段骤然清晰——荷花湖的清香,高大身影的背,温柔的呢喃声,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哽咽着,喊出了那句迟到了十五年的称呼:“爹……”
“哎……”水毒翁重重应了一声,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苏清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宣泄着多年的委屈与思念。水毒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哽咽。
不远处,龙砚和苏烈已经调息完毕,毒性彻底清除,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两人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俩,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站着。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苏烈低声道,眼中满是感慨。
龙砚点头,目光沉沉:“苏清找到了亲人,是好事。但水毒翁终究是鎏金阁的人,我们与鎏金阁的恩怨未了,未来的路,怕是不会平静。”
半个时辰后,苏清的哭声渐渐平息,水毒翁为她擦拭掉眼泪,父女俩低声交谈着过往。
苏清时不时看向龙砚和苏烈,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一边是刚重逢的亲生父亲,一边是并肩作战的挚友,还有鎏金阁与朝廷之间的深仇大恨,她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毒翁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你不必为难。龙砚和苏烈是你的朋友,我可以不杀他们,但鎏金阁与金吾卫的恩怨,不是我一人能化解的。日后若再相遇,各为其主,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龙砚闻言,上前一步:“多谢水毒翁今日手下留情。我们与鎏金阁的恩怨,自然会用我们的方式解决,不会牵连苏清。”
苏清看着龙砚,又看向水毒翁,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化解恩怨的办法,既不想失去刚重逢的父亲,也不想失去并肩作战的朋友。
寒泉边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泉水的清冽气息,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重逢,在化解了一场危机的同时,也埋下了新的纠葛。
而鎏金阁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他们头顶,未来的路,注定充满了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