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韶仪犹豫道：“不知阁下是……本宫是未央宫的崔皇后，入宫以后还未见过阁下。”其实她心里有点数，能在宫里的又不是妃嫔的人，要么是冷宫里的罪妃，要么就是先帝的太妃了。但眼前之人如此年轻，先帝就算还活着也有将近天命之年了……
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但还是冷冷地道：“妾身是长门宫太妃，不打扰皇后娘娘了。”
只是她和崔韶仪等人擦肩而过时还是甩下一句：“此处风大，并不适合生病的人上来。”
虽然她语气平淡，崔韶仪却知道这是真情实感的提醒，因此还是笑着回道：“多谢太妃提醒了，本宫会注意的。”
太妃顿了一下，回头扫了她一眼，裹紧了身上的素白披风才走了出去。
越欢方才许久都没做声，这时候才轻声开口：“小姐，那是聂太妃。”
崔韶仪惊讶地偏过头去，在越欢脸上看到了一丝纠结：“这样年轻的太妃？她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越欢犹豫了许久才道：“聂太妃应该是陛下的……姨母，只是她年龄确实不大，如今也才不到三十。”
崔韶仪本来点了点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先帝九年前才驾崩，聂太妃才二十多岁，那她什么时候进的宫？”
“小姐……这……”
看出来越欢脸上的犹豫，崔韶仪又问道：“陛下不让人知道？”
越欢咬唇：“也不是，只是陛下向来厌恶聂家，奴婢是怕娘娘对陛下……”
崔韶仪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是陛下，就算是三宫六院我也不能生气，更何况只是母家的一些陈年旧事呢？”
越欢若有所思，她似乎找到了崔韶仪的心病，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告诉越寒，想得出神的时候又被崔韶仪打断了：“所以，聂太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越欢也不再纠结：“聂太妃是十四年前进的宫，那时候陛下才被太后娘娘抱过去，生母被追封为先德妃娘娘，聂家本来是想要聂太妃抚养陛下，但也没成功，所以这些年聂家那边的态度很是……”
崔韶仪心下了然：“所以，聂太妃进宫时也才十五岁？”
越欢垂眸：“其实是十四岁，还没及笄就被送进宫了。”
“什么？！”崔韶仪和旁边一直安静听着没做声的青黛都惊得跳了起来，“十四岁？这怎么能进宫呢？先帝去世时她也才十九岁……”
越欢笑了笑，却流露出一丝怜悯：“确实是，但当时宫中皇子不多，如果不是太后娘娘接了陛下过去，很可能就是许贵妃接手了。聂家为了皇子，就把小女儿送进了宫。”
紧接着越欢爆出了更大的秘密，直接把崔韶仪和青黛惊得愣在原地。
“本来太后娘娘看她可怜，要把她接到凤仪宫居住，却没曾想两年以后她竟然有孕了。当时先帝专宠许贵妃，所有人都认定是聂太妃主动勾引了先帝，太后娘娘也只好疏远了她，陛下也……”
崔韶仪脸上神情莫名：“陛下也认定了是聂太妃的错？”
越欢摇摇头：“陛下不喜聂家人，更何况聂太妃进宫后对他也从不理睬，出了这件事以后，陛下只视她为无物了。”
视为无物还是封了个太妃名号，可见心里还是会念着，崔韶仪在心中腹诽。
“那那个孩子呢？”青黛赶紧追问。
越欢脸上有难过的神情一扫而过：“聂太妃有孕七个月小产，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但孩子却没有保住。”
青黛也点了点头：“难怪，在查阅太医院旧档时，曾经看见过十一年前一道安胎的方子，却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的。”
这下所有事情都能串联起来，三个人有些唏嘘。
但是一阵风吹过，崔韶仪就有些轻轻咳嗽起来，青黛和越欢赶紧手忙脚乱扶着她回宫。
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崔韶仪突然想起冷宫中那些日夜响起的哭泣声，想起那些把年华埋藏在深宫几十年的女子，就有些心疼。
第二天她感觉自己身体好了许多，也没有急着去御花园的凉棚，而是命青黛把冷宫那些庶妃们的档案拿了过来。
一整个下午，崔韶仪带着心腹侍女们清理出来二十六位因为失宠而被废入冷宫的妃子，另有十四位因为失了孩子或是神智失常等各种理由入了冷宫的妃子，这里面不仅有先帝的妃嫔们，甚至还有更往前朝代的妃嫔，其中最小的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想来应该是和聂太妃一同入宫的那批贵女了。
档案整理出来，崔韶仪当即站在书案前就要奋笔疾书。
月霜好奇地询问：“小姐这是在写什么？”
青黛轻声道：“小姐是可怜那些只能孤独老去的太妃了，正要上书给她们求一个去处。”
月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青黛姐姐，小姐到底还是要更器重你一些的。”
青黛笑着说：“只是昨夜偶然经过静思宫罢了，自入宫起都是你在陪着小姐打理身边的事务，当真辛苦了。”
月霜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崔韶仪上书的对象并不是萧玄泽，而是崔太后。按理，她有处理六宫事的权利，但出于对自家姑母的尊敬，她还是上书一封征求崔太后的意见。
崔太后很快就命木姑姑请皇后到长信宫一叙。
而等崔韶仪到的时候，却只见到了坐在一起谈笑的崔太后和慎太妃。两个人看见崔韶仪都是眼前一亮。
看着崔韶仪疑惑的眼神，崔太后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点她的鼻头嗔道：“哀家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恶人，唤你过来只不过是想问问给这些太妃找出路的想法。”
崔韶仪低下头，声音也低低的：“儿臣是想，那些家人还在的，就陪送一笔钱给她们放出宫去，不愿意出宫的那些则由儿臣命人整修静思宫，让她们好好安享晚年，母后……”
崔韶仪的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历朝历代进了冷宫的妃嫔也没有说能再出来的，如今她一处理就是几十个人，她也不知道崔太后态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