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小时，吴邪被护士推出了手术室，吴邪的体质比小花差了一些，所以抢救时间也久了一点。
推车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吴邪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眉头微蹙，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脆弱。
而紧随其后的，是沉默得近乎凝固的张起灵。
他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连帽衫，兜帽没戴，乌黑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神，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脚步不疾不徐，始终跟在推车一侧，距离近得仿佛随时要伸手护住车上的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原本想上前查看的护士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这个黑衣人怎么感觉像是从地狱回来的人，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吴邪被推进病房，护士将吴邪小心移到病床上，连接好各种监测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平稳而规律。
“病人现在需要安静，家属尽量不要打扰，有任何情况按呼叫铃。”
护士叮嘱完，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张起灵，莫名觉得背脊发寒，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便退了出去，多一秒也不想待在这个病房。
尹南风想上前看看吴邪和解雨臣的情况，刚迈出一步，就被张起灵投来的目光拦住。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戒备，像是在守护领地的孤狼，警告着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尹南风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张日山。
张日山站在病房门口，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
他这位族长，活了近百年，向来是孑然一身，冷心冷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可此刻，他半跪在病床边，姿态放得极低，那双总是淡漠无波的眼睛，此刻正牢牢锁在吴邪脸上，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担忧，是焦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张起灵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瞬，似乎怕惊扰到吴邪，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缓缓拂过吴邪蹙起的眉头。
那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却在此刻温柔得不像话，仿佛触碰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都出去。”
张起灵的声音低沉沙哑，没有对着任何人，却让所有人下意识停住了所有动作。
这是他进入医院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里的拒绝显而易见。
尹南风抿了抿唇，悄悄退到张日山身边，压低声音：
“张会长，他……”
“嘘。”
张日山抬手打断她，目光依旧落在床前的身影上，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他认识张起灵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曾经不管是生死关头，还是绝境逢生，这位族长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可此刻，他周身的气场虽依旧冰冷，却多了牵挂的软肋。
情网这东西，果然不管是谁，沾上了，便难逃。
张起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吴邪的脸。
监测仪器发出的细微声响，成了病房里唯一的背景音。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吴邪放在被子外的手腕，吴邪的手温热，却比平时凉了许多，让张起灵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吴邪的手背，动作重复而轻柔，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安抚。
那是一种本能的动作，不带任何刻意，却透着深入骨髓的在意。
吴邪在昏迷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开一些，嘴唇动了动，含糊地吐出几个音节，听不清是什么。
张起灵的身体立刻绷紧，凑近了些，耳朵几乎贴到吴邪唇边，声音放得更柔：
“我在。”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或许是这声音起了作用，吴邪的呼吸变得更加平稳，脸上的痛苦之色淡了不少。
张日山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始终独来独往的族长，终究还是为吴邪停下了脚步，心甘情愿地被束缚住了羽翼。
他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多余，也不敢轻易打扰这份难得的静谧。
他悄悄碰了碰尹南风的胳膊，示意她离开。
尹南风会意，两人轻轻拉开病房门，又缓缓关上，将那片专属的温柔与守护留在了门内。
胖子在门口没进去，他家小哥每次看到天真受伤都是这种谁也不能靠前的样子，他都已经习惯了，尤其今天情况这么危险，虽然他也担心天真，但是此刻他是真不敢挑战小哥。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惨白，张日山望着紧闭的病房门，低声道：
“让他守着吧，没人比他更适合。”
尹南风点点头，想起刚才张起灵的眼神，轻声道：
“真没想到，小哥会对吴邪这么上心。”
张日山知道“上心”二字，或许还不足以形容张起灵对吴邪的那份深情。
张日山心中暗道，那是一种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的执念，是冰冷岁月里唯一的光，是这位不老族长漫长生命中，最珍贵的牵绊。
病房内，张起灵依旧握着吴邪的手，目光温柔而专注。
他不是黑眼镜，不会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只会用最沉默的方式告白，寸步不离地守着，只要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不管他有多远，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在等吴邪醒来，等那个总是笑盈盈地叫他“小哥”的人，再次睁开眼睛，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当医生说没有脱离危险时，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以前的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今天他懂了。
他在想，如果这次吴邪真的没有挺过来，他该有多后悔，他从来没有对吴邪说过深情的的话语，没有亲密的动作，他以为，就这样一直守护就够了。
可是，今天，他发现，不是他想的那样，有些感情，必须宣之于口，就像黑眼镜，他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他也可以和解雨臣那么亲密的互动，他是羡慕黑眼镜的。
好在老天也很眷顾他，吴邪脱离危险了，他有机会了，他也要像黑眼镜一样每天都和吴邪腻歪在一起，他很渴望那样的生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玻璃洒进病房，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监测仪器的波形依旧平稳，而床前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静静守护着他的光，不知疲倦，也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