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二年冬,佛罗伦萨的第一场冬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农民乔瓦尼早起去查看自家的瓷片仓,刚推开窖门就心头一紧 —— 仓顶的瓷片接缝处渗着水,麦粒堆上沾了不少水珠,虽没发霉,却比之前潮了不少。他急忙找来城邦的瓷匠马泰奥,马泰奥围着瓷仓转了两圈,满脸窘迫:“乔瓦尼,这瓷片接缝的玻璃釉没涂匀,我…… 我学的时候没记清比例,现在调不出一样的釉料了。”
类似的麻烦不止这一处。利奥首领的议事厅里,堆着来自各村庄的报急信:五座村庄的瓷片仓出现渗水,两座灌溉渠的瓷构件因拼接不牢,被雨水冲得松动;更糟的是,之前教本地工匠烧瓷的中原匠人李老栓,上月因年迈返回中原,没了他的指导,工匠们烧出的抗潮瓷片,防潮性比之前差了三成 —— 有粮商甚至私下说:“再这么下去,明年的麦子怕是存不住了。”
利奥再次给多界民生联盟送信,信中透着焦虑:“瓷片仓、灌溉渠是民生根本,可匠人学的技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李老栓走前没留下详细的釉料配比、烧制火候,现在工匠们只能凭印象摸索,烧十片瓷片能成三片就不错了 —— 这手艺要是断了,之前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此时的苏砚微,正在巴塞罗那处理联盟贸易账目,看到信后立刻明白:这是古代技艺传承的通病 —— 靠口传心授,没形成文字图谱,一旦匠人离开,技艺就容易断层。她当即带上玛雅伊察(熟悉瓷技配比)和两名中原年轻匠人(李老栓的徒弟,已学成本领),启程赴佛罗伦萨,临行前对联盟助手说:“中原宋代烧瓷,就有《宣和奉使高丽图经》记录技艺,咱们得给佛罗伦萨留一本‘活图谱’,让手艺能传下去。”
抵达佛罗伦萨的第二日,苏砚微就召集所有本地瓷匠,在临时瓷坊开了 “技艺传习会”。马泰奥红着脸说:“署长,不是我们不用心学,只是李老栓说‘釉料里加葡萄藤灰’,可加多少、烧到什么火候,我们没记全,现在烧的釉总粘不住瓷片。”
玛雅伊察没直接说教,而是让人取来阿诺河的河泥、晒干的葡萄藤、法兰克玻璃釉的边角料,当场演示配比:“河泥占瓷土的三成,葡萄藤要烧成灰白(不是焦黑),磨成粉后加进釉料,比例是釉料的一成五;烧制时,窑温要先升慢火(烧两个时辰),再转中火(烧三个时辰),最后用小火焖一夜 —— 这些都得记准,差一点都不行。”
与此同时,中原年轻匠人王二柱,开始绘制《佛罗伦萨瓷技图谱》。他没用水墨(佛罗伦萨没有),而是用本地的炭笔和羊皮纸,把每一步都画得清清楚楚:河泥的筛选要过细竹筛(画着竹筛的样子),葡萄藤灰的烧制用陶窑(标注窑口大小),瓷片拼接时要先涂一层薄陶土(画着手指涂抹的动作)。每一页图谱下,还让马泰奥用本地文字标注 “易错点”,比如 “釉料太稀会流挂,太稠会开裂”。
为了让匠人真正掌握,苏砚微还推行 “师徒结对”:中原匠人带一名本地匠人,手把手教烧瓷,每天烧出的瓷片要经过 “防潮测试”—— 把瓷片泡在阿诺河的水里,半日不渗水才算合格。马泰奥跟着王二柱学了十日,终于烧出合格的釉料,补好了乔瓦尼家的瓷片仓。他捧着新烧的瓷片,激动地说:“现在就算李老栓先生不在,我也能烧出好瓷片了!”
苏砚微还建议利奥设立 “技艺传习所”,选十名十五岁左右的本地少年(包括乔瓦尼的孙子小卢卡),跟着匠人系统学技艺,包吃包住,学成后由城邦发 “匠人名帖”—— 这参考了中原唐代的 “官营作坊学徒制”,确保技艺能一代代传下去。小卢卡拿着新领的炭笔和羊皮纸,认真地在图谱上补画细节:“我要学好手艺,以后帮大家修瓷仓、烧瓷具!”
技艺传承的问题刚有转机,联盟贸易又出了新麻烦。佛罗伦萨的葡萄商马可,带着一船葡萄汁去日耳曼城邦卖,刚到边境就被拦下 —— 日耳曼税吏说:“按咱们城邦的规矩,进口货物要收一成税;你要是从法兰克过来,就只收五成,谁让你们佛罗伦萨对咱们的铁器收八成税呢!”
马可气得直跺脚:“联盟不是说货币统一了吗?怎么税还不一样!我这船葡萄汁,要是交一成税,就没利润了!” 类似的纠纷越来越多:西班牙对中原瓷具收十成税(想保护本地陶具),法兰克对南洋香料收三成税,佛罗伦萨对日耳曼铁器收八成税 —— 各城邦都想多收税,商人只能绕路走,联盟互市的效率低了不少。
利奥在联盟议事会上抱怨:“税不一样,商人就会钻空子。比如马可,现在宁愿先把葡萄汁运到法兰克(交三成税),再从法兰克运到日耳曼(交五成税),虽然绕路,却比直接去日耳曼交一成税划算 —— 这不是瞎折腾吗?”
苏砚微翻着联盟贸易账册,发现问题的核心是 “各城邦税赋标准自定,没有统一规矩”。她参考中原汉代 “均输法” 和唐代 “互市舶税” 的经验,提出 “联盟统一税赋制”:
税赋标准:联盟内部贸易,不分城邦,统一收五成税(比各城邦之前的税赋都低,鼓励贸易);只有对联盟外的城邦(如东印度公司残余控制的小部落),才收一成税,防止外来货物冲击本地市场;
税赋用途:收来的税,三成用于民生设施维护(如修瓷仓、补灌溉渠),三成用于技艺传习所(给匠人和学徒发补贴),四成用于联盟应急(如遇灾年开常平仓);
通行凭证:商人在出发地的税吏处交税后,领一张 “木契税票”(刻着联盟徽记和交税金额),各城邦见票放行,不再重复收税 —— 木契税票用硬木制作,刻痕深,不容易伪造。
议事会讨论了五日,各城邦终于同意推行。马可拿着新领的木契税票,从佛罗伦萨直接去日耳曼,只交了五成税,比之前省了不少钱。他笑着对日耳曼税吏说:“现在税统一了,我再也不用绕路了,以后会常来做生意!”
税赋统一后,民生设施维护有了资金,苏砚微又帮利奥制定 “冬季维护计划”。佛罗伦萨有二十座瓷片仓、十条灌溉渠需要修补,单靠匠人不够,她便提出 “以工换粮”:农民参与维护,每天能从常平仓领两斗麦;匠人参与指导,每天领三斗麦 —— 这参考了中原古代的 “力役折粮制”,既解决了人手问题,又给农民多了一条活路。
乔瓦尼带着村里的五名农民,跟着马泰奥修补瓷片仓。他负责搬瓷片,虽然累,但想到能领麦,干劲十足:“冬天没农活,来修瓷仓还能多领粮,明年春天就不用愁了!” 十日后,所有瓷片仓和灌溉渠都修补完毕,常平仓共支出三百石麦,却换来了民生设施的安稳 —— 利奥看着账本,感慨道:“这钱花得值,比等坏了再修省钱多了!”
苏砚微还建议各城邦建立 “设施巡查制”:每村选一名 “巡查员”(由村民投票选),每月检查一次瓷片仓和灌溉渠,发现问题及时报给城邦;巡查员每月能从税赋里领五斤陶土(可换日常用品)。乔瓦尼被选为村里的巡查员,他拿着小卢卡帮他画的 “巡查清单”(列着 “瓷片接缝、仓顶通风口、渠边瓷构件”),认真地检查每一处:“现在不仅要修好,还要看好,不能再出问题了。”
民生三年春,佛罗伦萨的瓷片仓里,三十万石小麦安然度过了冬季;联盟互市的商船上,木契税票成了必备之物,贸易额比去年又增了四成;技艺传习所的少年们,已经能烧出合格的小瓷罐,送给村里的老人装粮食。
马泰奥带着徒弟,还改进了瓷具 —— 用阿诺河的河泥和葡萄藤灰,烧出了 “葡萄纹瓷碗”,不仅好看,还比之前更耐摔,卖到法兰克和西班牙,很受百姓喜欢。他拿着新烧的瓷碗,对苏砚微说:“这是咱们佛罗伦萨自己的瓷具,以后不用总从中原运了!”
京城御书房里,萧璟渊看着苏砚微送来的《联盟民生报》,上面写着 “佛罗伦萨技艺传习所收徒二十人”“联盟互市税赋统一后贸易增四成”“民生设施维护率达百分之百”,不由得对户部尚书说:“联盟能稳,不是靠什么大道理,而是把技艺传好、税赋定好、设施护好 —— 这些小事做好了,百姓日子安稳,联盟自然就牢了。”
苏砚微在返回巴塞罗那的路上,看到阿诺河畔的农田里,农民们用新修的灌溉渠浇水,瓷片仓的烟囱冒着炊烟,商船上的木契税票在阳光下闪着光 —— 她忽然觉得,所谓 “联盟”,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盟约,而是匠人间传下去的手艺,商人手里通行的税票,农民脚下修好的渠坝,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实在事,才是最牢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