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把蒲团搬到祠堂后方那片空地时，太阳刚偏过屋脊。他没急着练功，而是蹲在石阶边，手指贴着地面，一寸寸探过去。昨天发现的那道细缝还在，银线般的光从里头渗出，像有东西在底下呼吸。
他收回手，掌心有点发麻，不是痛，也不是冷，像是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又松开。他知道这感觉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李冰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一层。她手里拿着一块半透明的水晶，边缘磨得不齐整，像是从大块上硬掰下来的。她走到白云飞身边，没说话，先把水晶按进土里，深到只露出一角。
“沈毅刚传消息过来。”她终于开口，“王家联合了陈家、许家，还有三个不出世的老牌家族，开了个密会。”
白云飞抬头：“图什么？”
“图咱们脚下的东西。”她指了指地面，“他们知道灵脉节点在这儿，而且——”她顿了一下，“他们弄到了破灵弩。”
白云飞眉头一跳。他知道那是什么。老宅典籍里提过，破灵弩是古武族禁器，专破天地灵气构筑的屏障，一箭下去，山都能打出裂口。这种东西早该绝迹了，现在却出现在王家手里。
“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不知道。”李冰盯着远处的墙根，“但肯定不远了。沈毅的情报说，他们已经在调人，估计这两天就到位。”
白云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不能等。”
“不等。”李冰点头，“凌云让我启动‘灵脉陷阱’。”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铺在地上。上面画的是李家祖宅的地脉图，线条歪斜，像是随手勾的，可某些节点用红点标了出来，位置恰好和建筑错开。
“三处关键埋点。”她说，“东院墙根、祠堂西井底、后山祭坛石阶下。你刚才摸的地方，就是第一个。”
白云飞低头看那裂缝：“要我挖开？”
“不用挖。”她从怀里取出七枚小石头，灰白色，表面刻着细密纹路，“这是符文石，嵌进能量节点就行。只要有人带破灵之力靠近五百米内，阵法就会自启，震退入侵者，顺便暴露位置。”
“我来埋。”他说。
李冰递过两枚：“先试两个点。你去东院，我去西井。动作快点，别让人看见。”
白云飞接过石头，转身往东院走。夜风穿过廊柱，吹得檐角铜铃轻响。他绕过厨房后墙，蹲在那条裂缝前，把符文石慢慢推进去。石头刚触到底部，地面忽然一颤，银光顺着缝隙爬上来，在空中划了个弧，随即消失。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书房方向。李冰还没回来。
他没再迟疑，起身直奔后山祭坛。那边荒废多年，杂草长得比人高。他拨开草丛，找到第三级石阶下方，伸手抠出一块松动的砖，把第二枚符文石塞进去。这一次，石头沉下去的瞬间，脚下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是地底有东西转了个身。
他赶紧退回祠堂空地。李冰已经等在那里，手里多了个青铜罗盘，指针微微晃动。
“都埋好了？”她问。
“三个点，两枚石。”他说，“还剩五枚。”
“够了。”她把罗盘放在地上，指尖在边缘划了一圈，“等我把主阵加固完，整个系统就能联动。”
她走到祠堂门口，从门槛下抽出一根铁管，打开盖子，倒出一小撮黑色粉末。那是她从废弃基地带回来的混沌残渣，经过吞天葫净化后只剩下惰性颗粒，但依然能引动能量波动。
她把这些粉末撒在罗盘周围，然后把剩下的五枚符文石按特定顺序摆在外圈。最后，她将元素水晶从土里拔出来，放在中心。
“闭眼。”她说。
白云飞照做。
下一秒，一股热流从脚底冲上来，像是踩进了滚烫的河床。他听见地下有声音，不是响动，更像是一种频率，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牙根发酸。
他睁开眼。罗盘上的指针疯了一样转，水晶开始发光，先是红，然后蓝，最后变成一种介于水与火之间的淡青色。那颜色顺着符文石的连线蔓延出去，像树根扎进土里。
“成了。”李冰松了口气，“陷阱激活了。现在只要有人带着破灵弩靠近，我们立刻就知道。”
但她没放松脸色。
“主防御阵还不够强。”她说，“破灵弩要是真射进来，现在的屏障撑不住三秒。”
白云飞问：“怎么加？”
“改结构。”她指向祠堂正厅，“阵眼在梁上第三根横木里。我要把双生回路接进去，提升能量循环效率。”
她走进厅内，踩着梯子爬上房梁。白云飞跟进去，站在下面托着工具袋。她拆开一块木板，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块玉牌，表面布满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阵核。”她说，“本来只能靠灵脉自然供能，但现在得让它主动吸能。”
她把元素水晶卡进玉牌侧面的凹槽。水晶一接触，玉牌裂纹里立刻泛起微光，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涌进水流。
“接下来是最难的。”她拿出一把小刻刀，“要把符文重新排列，形成双生回路。错一笔，整个阵法都会反噬。”
她开始动手。每划一道，玉牌就震一下。到了第七道时，水晶突然闪了两下，冒出一丝黑烟。
“不对。”她停住手，“能量流向乱了。”
白云飞抬头看着她：“要不要试试别的方法？”
“没时间试。”她咬牙，“只能按凌云说的做。”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来时，眼神变了，不再是李冰的冷静，而是多了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她拿起刻刀，手腕一抖，直接在玉牌背面划出一道新纹路。
那一瞬间，整个祠堂的空气都凝住了。
玉牌发出嗡鸣，水晶的颜色彻底转为青蓝，光芒顺着房梁扩散，直到屋檐四角都浮现出淡淡的光膜，像一层看不见的壳罩住了整座院子。
“好了。”她跳下梯子，脸色发白，“能撑住一轮破灵攻击。但如果连续来两发，还是得靠人挡。”
白云飞扶住她胳膊：“你没事吧？”
“耗神。”她摇头，“但还能撑。”
她走到院子里，抬头看天。月亮被云遮了一半，剩下那半边冷冷地照着屋顶。
“他们不会只来一次。”她说，“王家敢动这个念头，肯定做了万全准备。”
“那就让他们来。”白云飞活动了下手腕，“我现在能感觉到地下的动静，他们只要踏进来，我就知道。”
李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白云飞：“拿着。里面有三粒星序能源结晶，紧急时候捏碎一颗，能顶半柱香的力。”
白云飞接过，塞进衣领内侧。
“你去祠堂后面守着。”她说，“我在书房监控阵法状态。一旦有异动，我会敲钟。”
“好。”
他走向空地，重新盘坐下来。这一次，他没有闭眼，而是把手掌贴在地面，感受那股流动的能量。
李冰回到书房，坐在桌前。桌上摊着那张地脉图，旁边放着元素水晶和一本破旧册子。她翻开第一页，手指在某行字上停住。
“三代精血献祭……”她低声念了一句，又合上书。
窗外，风停了。
她忽然抬头，看向东院方向。
那里，墙根的裂缝中，银光又闪了一下，比之前亮得多，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