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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巫医那句如同鬼魅低语的话,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狠狠砸在鬼哭峡入口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心头血的主人…那‘两世为人’的印记…此刻…就在你们那太子殿下的金顶大帐之内!”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凛冽的寒风卷着砂砾刮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薛仁贵、苏定方、赵老栓,连同那十几名精锐斥候,如同瞬间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只剩下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在脑中疯狂回荡、撞击!

“大帐之内?!”

薛仁贵铜铃般的巨眼瞪得几乎要裂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震惊和一种被巨大荒谬感击中的呆滞。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太…太子殿下的金顶大帐里?谁?!是谁?!”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向丰州大营的方向,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山峦和无尽风沙,看清那帐中的每一个人影!

苏定方同样浑身剧震,这位素来沉稳如山的将军,此刻脸上也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和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脑中瞬间闪过金顶大帐内可能出现的一张张面孔:

太子李承乾本人?

贴身侍卫?

还是…那些侍奉汤药的内侍?

无论哪一个可能,都让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两世为人”的怪物…或者说…异数…竟然就在储君身边?!

“这…这怎么可能…”

赵老栓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太子帐中…怎么会…有这种…”

他不敢再说下去,只觉得这老巫医的话比鬼哭峡本身还要邪门百倍!

“桀桀桀…”

老巫医看着众人失魂落魄的反应,发出沙哑漏风的怪笑,浑浊的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般的诡异幽光,

“信不信…由你们…老头子我只知道…那带着‘两世为魂’烙印的心头血…就在那里…”

他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再次遥遥指向南方丰城大营的方向,

“两天…你们只剩下两日时间…是信老头子我…赌一把…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位将军…魂归地府…桀桀桀…”

薛仁贵猛地一个激灵!

如同被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兜头浇下!

裴行俭!

只有两天!

一丝希望,哪怕是如此诡异、如此难以置信、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希望,那也是希望!

比绝望强!

“信!”

薛仁贵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苏定方,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抓住对方的肩膀,

“定方!信他!不管这老怪物说的是人话鬼话!裴兄的命赌不起!你!骑我的‘黑风’!现在就给老子往回冲!用最快的速度!把这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传给太子殿下!告诉殿下!‘心头血’就在金顶大帐之中!让殿下务必…务必…”

薛仁贵顿了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决绝,

“…务必找出此人!取血!救命!”

他把最后的“取血救命”四个字,说得无比沉重。

这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风波,或者…隐秘的牺牲?

但此刻,裴行俭的命高于一切!

苏定方被薛仁贵巨大的力量和话语中的决绝所震撼。

他看着薛仁贵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赤红眼睛,看着他那身被狼血、人血和自己鲜血浸透的狼藉铠甲,看着他肩膀崩裂伤口渗出的刺目鲜红,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所有的疑虑、震惊、荒谬感,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使命感所取代!

“薛将军放心!”

苏定方猛地抱拳,声音沉稳如磐石,却蕴含着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急切!

“末将就是跑死十匹马!也必定在明日朝阳升起之前,把话带到殿下面前!‘黑风’借我一用!”

他没有任何废话,转身冲向薛仁贵那匹神骏异常、正烦躁地刨着蹄子的黑色战马。

“赵老栓!”

苏定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对着赵老栓喝道,

“你留下!给薛将军带路!其余人,跟上老子!用鞭子抽!用刀剑刺马股!不惜一切代价!天亮之前!必须看到丰州大营的辕门!驾——!!!”

“黑风”感受到新主人身上那股不顾一切的决死之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嘶,四蹄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射向来时的浓雾!

苏定方身后的十几名斥候精锐纷纷打马扬鞭,如同狂风般紧随其后!

密集如雷的马蹄声瞬间撕裂鬼哭峡死寂的空气,迅速远去,只留下一片翻滚的烟尘和呼啸的风声。

薛仁贵看着苏定方等人消失的方向,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巨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失血、疲惫和高度紧绷后陡然松懈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不能倒!

他还要稳住这个鬼地方!

等苏定方把血带回来!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死死锁定那个佝偻在阴影里的老巫医,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老怪物!老子的人去取血了!你现在!立刻!给老子滚进你那破棚子!把该准备的药!该烧的火!都给老子预备好!要是血到了!你拿不出救命的玩意儿…”

薛仁贵缓缓抬起手中那柄还在滴着狼血的巨刀,刀锋在惨淡的峡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老子就把你剁碎了!跟你那锅烂肉汤…一起喂狼!”

老巫医浑浊的黄眼睛瞥了一眼那杀气腾腾的刀锋,咧开没牙的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嗬嗬”声,慢悠悠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挪回了那间散发着腥甜怪味的破草棚。

帘子落下,遮住了他那枯槁的身影和棚内跳跃的、映照着诡异草药罐的昏黄火光。

薛仁贵杵着巨刀,如同一尊染血的铁塔,立在寒风呼啸的鬼哭峡入口。

左肩的伤口在寒风刺激下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筋肉,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如同凝固了一般,死死望着南方丰州大营的方向,仿佛要将那遥远的距离用目光烧穿!

时间,从未如此煎熬!

丰州大营,太子金顶大帐。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浓烈呛鼻的药味和挥之不散的血腥气混合着,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窒息的气息。

裴行俭静静地躺在榻上,如同一尊冰冷的青铜塑像。

他的脸色已经不再是灰黑或青黑,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皮肤紧贴着骨骼,没有一丝活人的光泽。

嘴唇干裂发黑,如同枯萎的树皮。

胸膛上那柄幽蓝的匕首柄,如同一个邪恶的符咒,匕首周围巴掌大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并且那毒痕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每一次呼吸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喉咙深处那如同破风箱抽拉般的“嗬…嗬…”声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每一次响起,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帐内所有人的心上!

生命的烛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下去!

李承乾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地半跪在榻前。

他的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血丝,眼神空洞而茫然,死死盯着裴行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他紧紧握着裴行俭那只冰冷刺骨、如同寒铁般的手腕,仿佛那是连接着生死两界的唯一绳索。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回流,只有掌心下那越来越微弱、几乎要消失的脉搏,如同濒死的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一下,又一下,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像是在他心头剜走一块肉!

恐慌…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慌,如同冰冷粘稠的毒液,彻底淹没了李承乾。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

他是储君,是大唐未来的天子,坐拥万里江山,手握生杀大权。

可此刻,他却连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将军,连他最后一丝气息都留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滑向那无尽的深渊!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痛苦万分!

“裴卿…”

李承乾的声音干涩沙哑,低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破碎的呜咽,

“撑住…薛蛮子…他找到法子了…他快回来了…孤…孤命令你…撑住…”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他不在乎了!

什么储君威仪,什么天子气度!

此刻,他只是一个快要失去至亲手足的、悲痛欲绝的年轻人!

钱老蔫佝偻着背,如同风干的枯树,蜷缩在帐门口最角落的阴影里。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早已哭得干涩刺痛,此刻只是死死地盯着榻上的少主,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点呜咽惊扰了少主最后的气息。

每一次裴行俭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稍长一点,他那布满深刻皱纹的眼角就剧烈地抽搐一下。

旁边的孙铁柱等老兵,同样如同石雕般守在帐外,眼神空洞而绝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声的悲恸。

“殿下…”

一个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绝望,颤抖着响起,

“裴主事…脉象…脉象已如游丝入水…恐…恐过不了…今夜子时…”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地,身体抖如筛糠。

这已经是第三次近乎宣布死刑了!

李承乾的身体猛地一颤!

握着裴行俭手腕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疯狂赤红!

如同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磕头如捣蒜的太医,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闭嘴!孤不准你再说!孤要你吊住他的命!用尽一切办法!吊住!”

他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和疯狂,

“吊不住!孤要你们所有人陪葬!所有人——!!!”

太医们吓得瘫软在地,连哭都不敢大声,只能绝望地、徒劳地再次围上前,用颤抖的手去施针,去灌那早已灌不下去的参汤吊命药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达到顶点之时!

“报——!!!!”

一声如同撕裂布帛般尖锐、凄厉、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希望的嘶喊声,猛地从远处撕裂了死寂的军营夜空!

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

伴随着急促得如同炸雷般、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如同要将大地踏穿的狂暴马蹄声!

“苏将军回来了——!!!有消息——!!!救命的消息——!!!”

这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金顶大帐内外所有绝望的人心头!

李承乾如同被闪电击中,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脸上那濒临崩溃的疯狂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希冀和巨大恐惧的光芒所取代!

他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体,嘶声吼道:

“快!让他进来!快——!!!”

帐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的、属于漠北风霜和疾驰千里的汗腥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定方如同一尊从地狱里冲出来的煞神,浑身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凝结的血块,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口子,双眼因为极度疲惫和亢奋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尘土和划痕,整个人仿佛刚从沙土里捞出来,每一步踏在地毯上都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沙尘的脚印!

他几乎是扑进来的!

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冲到李承乾面前,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烂的风箱,嘶哑到几乎失声的声音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和希望,吼了出来:

“殿…殿下!巫医…找到了!他说…能解毒!但…但药引是…是‘两世为人的心头血’!一滴!只需一滴!”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承乾,仿佛要将那惊世骇俗的消息刻进对方的瞳孔里,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紧张而颤抖变形,却字字清晰如雷:

“那巫医说…那心头血的主人…那带有‘两世为魂’烙印的人…此刻…就在殿下您的金顶大帐之内!!!”

“轰——!!!”

苏定方的话,如同一个巨大的闷雷,在金顶大帐内轰然炸响!

寂静!

比之前更加死寂的寂静瞬间降临!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

李承乾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睁大到了极限!

瞳孔深处,如同投入了巨石的深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震惊!

难以置信!

荒谬!

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深的、如同深渊般的莫名悸动!

他的身体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孤的金顶大帐之内?!”

李承乾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飘忽不定的茫然。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缓缓地扫过帐内:角落里蜷缩如枯树、眼神浑浊绝望的钱老蔫;跪在榻前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太医们;侍立在帐门附近、同样一脸震惊茫然的内侍们…每一个面孔都熟悉无比,每一个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

谁是?!

谁是他身边那所谓的“两世为魂”之人?!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角落里的钱老蔫,在听到那句“金顶大帐之内”的瞬间,布满皱纹的枯槁老脸上,那绝望浑浊的眼神猛地一缩!

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他那佝偻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低垂的眼帘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锐利的光芒,仿佛某种沉寂了无数岁月的记忆被这石破天惊的话语狠狠撕裂了一角!

但那光芒只是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随即被更深重的、如同死水般的浑浊所淹没。

“是他说的?!”

李承乾猛地转回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死死钉在苏定方脸上,

“那巫医亲口所言?!‘心头血就在孤的金顶大帐之内’?!一字不差?!”

“千真万确!殿下!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那老怪物说得清清楚楚!他还说…裴主事…撑不过今夜子时!”

苏定方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殿下!没时间了!巫医已在鬼哭峡准备!薛将军死死守在那里!只等心头血一到!就能入药!求殿下…快做决断!”

“今夜子时…撑不过…”

李承乾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回裴行俭那张蜡黄死寂的脸上,落在他胸口那柄致命的匕首上。

裴行俭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下一刻就可能彻底断绝!

时间!

最残酷的时间!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和探查的空隙!

一股巨大的、不顾一切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荒谬和寒意!

如同火山喷发般在李承乾胸中炸开!

他眼中那最后一丝茫然和犹豫瞬间被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火焰所取代!

那是属于储君、甚至属于帝王才有的、为了达成目的可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冷酷!

“孤知道了!”

李承乾的声音蓦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踌躇的锋利!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内所有人,声音冰冷如同钢铁碰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天宪般的威严命令:

“所有人!即刻退出帐外!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胆敢靠近帐门十步之内!无论身份!斩——立——决——!!!”

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腾腾的命令,让帐内所有人都懵了!

太医、内侍们惊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子那张冰冷如铁的脸!

钱老蔫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愕然。

苏定方跪在地上,猛地抬起头,看着太子那决绝而冰冷的侧影,心中瞬间翻江倒海!

殿下…这是要…

“滚出去——!!!”

李承乾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眼中赤红一片,带着近乎疯狂的暴戾!

太医和内侍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带地慌忙退出大帐。

钱老蔫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裴行俭,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冰冷决绝气息的太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也佝偻着背,沉默地、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苏定方最后一个退出,他亲手将厚重的帐帘死死拉紧,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转过身,面对帐门外同样一脸茫然和惊惧的众人,他猛地拔出腰刀,眼神凌厉如电,声音如同寒冰:

“奉太子严令!所有人!退后十步!擅越雷池者!杀无赦!”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磐石,死死堵在帐门前,刀锋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森然寒光!

金顶大帐内,瞬间只剩下李承乾和榻上气息奄奄的裴行俭。

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裴行俭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清晰地敲打着李承乾紧绷的神经。

李承乾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看裴行俭,而是投向帐内那柄悬挂在兵器架上的、他日常佩戴的、镶嵌着金玉的华丽短剑。

那柄剑,象征着他的身份和权力。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柄短剑。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他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剑柄。触手生寒。

他缓缓拔出短剑。

锋利的剑刃在烛火下流淌着刺目的寒芒。

他握着剑,一步步走回裴行俭的榻前。

低头看了一眼那张蜡黄死寂的脸,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冷酷决绝。

然后,他猛地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露出了小臂内侧!

那里,没有伤痕,只有属于年轻储君的、苍白紧致的皮肤。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如同万年寒潭!

他不再犹豫,将那柄闪烁着寒芒的锋锐短剑,稳稳地、决绝地,对准了自己手臂内侧那淡青色的血管!

剑刃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

他猛地咬牙,手腕发力!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至极的锐器割裂皮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帐内响起!

一道细细的、鲜红的血线,瞬间从李承乾的左小臂内侧绽放开来!

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沿着光滑的剑刃流淌下来,滴落在他脚下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剧痛!

尖锐的剧痛顺着神经蔓延!

但李承乾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有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涌出的、属于自己的、滚烫的、象征着大唐帝国未来主宰的鲜血!

他没有去取玉碗,也没有用任何容器。

他飞快地从腰间解下一个随身携带的通体洁白无瑕、只有拇指大小、用来承装珍贵药丸的羊脂玉小瓶。

拔开同样用羊脂玉制成的精致瓶塞。

他伸出手指,精准地接住那从伤口涌出的、带着奇异温度的鲜血,小心翼翼地、极其郑重地,将几滴滚烫的、殷红刺目的血珠,滴进了那小小的玉瓶之中!

一滴!

两滴!

三滴!

够了!

他迅速用一块干净的丝帕按住伤口止血,撕下内衬衣角快速包扎。

动作简洁、高效、冷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外泄。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塞紧的羊脂玉瓶紧紧攥在手心!

那小小的玉瓶,此刻却仿佛重逾千斤!

里面装的,是他李承乾的血!

是他那被巫医称为带有“两世为魂”烙印的心头血!

这个称呼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难以言喻的宿命感和禁忌感!

它指向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或者说不敢深究的隐秘!

他紧紧攥着玉瓶,仿佛攥着自己最深沉的秘密和最沉重的誓言。

他大步走到书案前,提起笔,蘸饱了墨。

手腕悬停在空中,微微颤抖。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终却只化为四个力透纸背、带着无比决绝和深沉意味的沉重字迹:

“两世为人。”

他将这墨迹淋漓的字条,小心翼翼地卷起,塞进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同样密封的细小竹筒里。

然后将竹筒和那装着鲜血的羊脂玉瓶,一同放进一个特制的、衬着厚厚绒布隔绝震动的檀木小匣中。

“啪嗒”一声,匣盖合拢,铜扣锁死!

“苏定方!”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冰冷坚硬,穿透帐帘。

帐帘猛地被掀开,苏定方布满血丝和征尘的脸出现在门口:

“末将在!”

李承乾将那个小小的檀木匣子,如同托付江山社稷般,郑重地交到苏定方手中。

他的目光冰冷如铁,直视着苏定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此匣!即刻送达鬼哭峡!交予薛仁贵!告诉那个巫医!血!孤给他了!”

他顿了顿,眼中那冰冷的火焰燃烧到极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灼伤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补上最后一句命令:

“裴行俭若活!孤许那老怪物一世富贵!裴行俭若死!孤要这漠北…万里无人烟!”

“末将——领命!!!”

苏定方瞳孔猛缩,双手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却死死抱住那小小的檀木匣!

他能感受到那匣子里承载的份量!

那是太子殿下的血!

是裴行俭最后的生机!

更是太子殿下那足以焚毁一切阻挡的滔天怒火!

他猛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冲向帐外早已备好的另一匹快马!

急促如雷的马蹄声再次撕裂朔方的夜空!

带着那承载着血与火、生与死、谜团与誓言的檀木小匣,如同命运的交响,奔向那风沙弥漫的鬼哭峡!

李承乾站在帐门口,看着苏定方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被自己用剑割开的手臂。

被简单包扎的伤口处,隐隐渗出血迹,带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他低头,看着那抹刺目的鲜红,看着掌心残留的、尚未干涸的血迹,眼神深邃如同无底深渊。

“两世为人…”

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莫测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洞悉某些真相后的、沉重如山的复杂与…凛冽。

“裴卿…孤的血…你…接得住吗?”

鬼哭峡,破败草棚前。

篝火在黎明的寒风中摇曳,映照着众人焦灼不安的脸庞。

薛仁贵如同一尊被血和尘泥包裹的石像,杵着巨刀站在棚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通往峡谷外的唯一小路。

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头来回切割。

裴行俭的气息,在他脑海中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断绝!

“将军!你看!马蹄声!”

一直侧耳倾听的赵老栓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峡谷入口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薛仁贵浑身一震!

凝神细听!

果然!

那熟悉的、狂暴如同奔雷般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以一种撕破黎明的气势狂冲而来!

比昨夜苏定方离去时更加急促,更加不顾一切!

来了!

终于来了!

薛仁贵只觉得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定方——!!!”

话音未落,一道如同黑色旋风般的身影已经冲破峡谷入口弥漫的薄雾!

苏定方!

他比昨夜更加狼狈,身上的尘土几乎覆盖了原本铠甲的颜色,嘴唇干裂得翻出血肉,整个人如同从沙暴里钻出来,胯下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浑身汗如水洗!

但他手中,却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死死抱着那个小小的檀木匣子!

“老薛!东西!殿下亲手交付!血在里面!”

苏定方几乎是直接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踉跄着扑到薛仁贵面前,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将那个小小的匣子重重塞进薛仁贵巨大的手掌中!他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光,急切地吼道:

“快!殿下严令!速交巫医!裴主事…快撑不住了!”

薛仁贵低头看着手中那不过巴掌大小、却重逾千斤的檀木匣!

他能感受到匣子里那微弱的震动!

那是生命的希望!

没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转身,如同一头狂暴的犀牛,狠狠撞开那挂着兽皮帘子的草棚门!

“老怪物——!血来了——!!!”

薛仁贵的咆哮震得草棚簌簌落灰。

昏暗的草棚内,充斥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怪味。

老巫医正蹲在那个依旧翻滚着墨绿色粘稠药液的土陶罐前,用焦黑的木棍缓缓搅动着。

听到薛仁贵的咆哮,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浑浊的黄眼睛瞥了一眼薛仁贵手中那个小小的檀木匣,眼神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沉的诡秘。

薛仁贵粗暴地将匣子砸在老巫医面前的地上,铜扣应声弹开。

里面,那洁白的羊脂玉瓶和那个细小的竹筒显露出来。

“血!在这里!还有殿下的字!”

薛仁贵的声音如同咆哮的雷霆,

“老东西!你再敢耍花样!老子活撕了你!”

老巫医嘎嘎怪笑两声,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却没有先去拿那个玉瓶,而是拿起了那个塞着字条的竹筒。

他倒出里面的纸条,浑浊的黄眼睛扫过那四个力透纸背、带着无上威严和沉重宿命感的字迹——“两世为人”。

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诡秘笑容,在他那橘子皮般的老脸上缓缓绽开。

他随手将字条丢进旁边熊熊燃烧的篝火里,火焰瞬间吞噬了那承载着惊天秘密的墨迹。

然后,他才拿起那个洁白温润的羊脂玉瓶。

拔掉塞子。一股极其淡薄、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灼热气息的血腥味瞬间弥散开来,融入草棚内浓重的怪味中。

老巫医浑浊的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

如同嗅到了绝世美味的秃鹫!

他将玉瓶对着昏暗的光线,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里面那几滴在羊脂白玉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格外殷红的血珠!

他那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极其专注的神色!

“桀桀桀…是它…没错…轮回的烙印…帝王的命格…炽热的魂息…这血里淌的不是命,是乾坤倒转的因果!老天爷都不敢收的分量!”

他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带着狂热和敬畏的嘶哑低语。

随即,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滴滚烫的、殷红的血珠,精准地、一滴不剩地,滴入了那个不断翻滚着墨绿色粘稠药液的土陶罐中!

嗤——!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白色蒸汽猛地从药罐中冲天而起!

伴随着一阵奇异的、如同滚油泼雪般的剧烈声响!

原本墨绿色的粘稠药液,在接触那几滴帝王之血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滚!

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墨绿褪去,转为一种深沉如夜空的暗紫!

暗紫之中,又隐隐透出一种流转不定的、仿佛蕴含着星光的奇异金芒!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苦涩草药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奇异清香的复杂气息,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棚内原本的腥甜怪味!

“成了!”

老巫医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沙哑地吼了一声!

他立刻用焦黑的木棍更加快速地搅动起来!

那暗紫色的、流淌着金芒的药液,在他的搅动下,渐渐变得均匀、粘稠,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草棚内外,薛仁贵、苏定方、赵老栓,所有围拢过来的人,全部屏住了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罐翻滚着奇异药液的陶罐!

每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世纪。

老巫医猛地停止了搅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罐颜色变得深沉、如同熔融紫金般的粘稠药液,倒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同样刻画着古老符文的粗糙陶碗中。

药液在碗中晃动,折射出一种神秘莫测的光泽。

“拿…拿去…”

老巫医的声音带着一种施法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撬开他的嘴…一滴…都不能浪费…灌下去!”

薛仁贵几乎是抢一般将那个粗糙沉重的陶碗夺了过来!

那碗中药液滚烫,散发着奇异的能量波动,如同捧着一碗岩浆!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灼热,只觉得手中捧着的,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不再看那老巫医一眼,转身如同旋风般冲出草棚!

苏定方和赵老栓紧随其后!

三人狂奔到裴行俭临时安置在避风岩壁下、铺着厚厚皮褥的简易床铺前。

裴行俭躺在那里,脸色已经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嘴唇干裂发黑,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停滞!

那致命的毒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老裴!撑住!药来了!!!”

薛仁贵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

他魁梧的身躯猛地跪倒在地,巨大的手掌却异常轻柔又无比坚定地捏住裴行俭的下颌,强迫他张开那几乎僵硬的嘴!

苏定方立刻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地扶住裴行俭的头颈。

薛仁贵端起那碗如同紫金熔浆般的药液,手却稳如磐石!

他将碗沿凑近裴行俭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将那滚烫的、带着奇异清苦香气的粘稠药液,一点、一点地倾倒了进去!

药液流入咽喉。

起初毫无反应。

裴行俭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

就在薛仁贵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之时—— “咳…咳咳…!”

裴行俭的喉咙里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那蜡黄死寂的脸上,骤然泛起一阵极其不正常的潮红!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痉挛、抽搐!

仿佛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老裴!”

薛仁贵和苏定方死死按住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裴行俭猛地张开嘴!

“哇——!!!”

一大口粘稠如同墨汁般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乌黑血块,混杂着一些破碎的、如同烂肉般的组织,被他猛地喷吐了出来!

那污血溅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甚至冒起丝丝诡异的黑烟!

吐出这口污血之后,裴行俭那剧烈痉挛抽搐的身体,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脸上的潮红迅速褪去,那令人心悸的蜡黄死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却不再是那种死寂的蜡黄,而是属于活人的虚弱苍白!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胸口那柄幽蓝匕首周围,那大片骇人的紫黑色毒痕,竟然也停止了蔓延!并且颜色开始变淡!

“呼…”

一声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带着生命韵律的悠长呼吸声,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裴行俭的鼻腔中发出!

活了!

真的活了!

薛仁贵、苏定方、赵老栓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们!

薛仁贵那铁塔般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手掌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呜咽般的哭声!

苏定方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踉跄了一下,扶着岩壁才站稳,眼中瞬间涌出滚烫的泪水!

赵老栓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天空,对着大地,对着那破草棚的方向,砰砰砰地磕起了响头,老泪纵横!

“快!快看将军的伤口!”

苏定方猛地想起什么。

薛仁贵立刻小心翼翼地解开裴行俭胸前被污血浸透的绷带。

当那伤口暴露出来时,三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柄深深扎入左胸的幽蓝匕首周围,原本紫黑腐烂的皮肉,此刻竟然停止了溃烂!

虽然依旧狰狞可怖,但边缘翻卷的皮肉竟然隐隐显出一点点微弱的、属于新肉的粉红色!

那剧毒的“黑鸠”,竟真的被遏制住了!

甚至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薛仁贵喃喃自语,巨大的手掌颤抖着,想碰又不敢碰那伤口,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

就在这时,苏定方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刚才被薛仁贵随手放在旁边岩石上的那个小小的、此刻空空如也的羊脂白玉瓶。

瓶身洁白温润,在黎明的微光下,瓶壁上还残留着几丝极其淡薄、尚未干涸的、属于李承乾的——殷红血迹。

薛仁贵和赵老栓的目光,也下意识地顺着苏定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小的玉瓶上。

一瞬间,刚才那狂喜激动、劫后余生的氛围,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凝固!

巨大的帐篷内,只剩下裴行俭那虽然微弱却平稳悠长的呼吸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鬼哭峡永恒呜咽的风声。

薛仁贵、苏定方、赵老栓,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狂喜、庆幸、感激…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甚至带着一丝惊悸的凝重!

那个小小的玉瓶。

那几滴来自太子殿下手臂的、被巫医称作带有“两世为魂”烙印的帝王之血。

那力透纸背的四个字——“两世为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细思极恐、却又无法宣之于口的惊天隐秘!

这血里承载的,不仅仅是救命的药引,更是…一个足以颠覆认知、搅动天下风云的巨大漩涡!

裴行俭的命,是太子殿下用自己的血换回来的!

用的是一种…连那漠北老怪物都称之为“老天爷不敢收的分量”的血!

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看着那空空的白玉瓶,看着瓶壁上那刺目的殷红残留,又看看榻上呼吸平稳、终于脱离死境的裴行俭,心情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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