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控制区的圆形巨门外。
林枫独自站立,赵灵儿被要求留在访问终端舱室等候。智能系统的解释是,意识连接考验极度凶险,且具有排他性,旁观者不仅无法提供帮助,其意识波动还可能对考验者造成不可预测的干扰。
“小心。”赵灵儿紧紧抓着林枫的手,美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她虽然听不太懂那些“火种”、“吞噬者”、“意识连接”的具体含义,但“意识迷失”、“记忆覆盖”、“精神崩溃”这些词汇足以让她明白其中的凶险。
“放心。”林枫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等我回来。”
他松开手,转身面向那扇泛着暗蓝色金属光泽、蚀刻着复杂图案的圆门。此刻,圆门中心那个六边形水晶槽,正从内部透出柔和的、脉动般的淡蓝色光芒,如同有了生命的心脏。门两侧墙壁上的暗红色光点也变成了稳定的蓝色。
“申请者就位。开始建立初步意识链接接口。”智能系统的声音在门前的空间中回荡。
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水晶槽中射出,笼罩住林枫的头部。光束并不刺眼,带着一种清凉的触感。林枫没有抵抗,放开了识海的防御,任由这股外来的、温和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量与自己的神识接触、对接。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视线”被拔高、拉远!并非物理上的移动,而是意识层面仿佛被接入了一个庞大、精密、而又冰冷无比的网络之中。无数流光溢彩的数据流、抽象的概念图案、以及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知信息,如同星河般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他看到了这艘“远航者”号辉煌的过往:在繁星间优雅穿梭,舰内艾达灵族乘员们身形修长、肌肤泛着淡淡荧光,他们通过灵能直接交流,操控着精妙的仪器,眼中充满了对知识与未知的渴望,以及对家园覆灭的深沉哀伤。
他看到了惨烈的逃亡与战斗:漆黑的、形态不断变化、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吞噬者”舰群如影随形,致命的能量光束撕裂星空,“远航者”号护盾明灭,舰体震颤,乘员们在岗位上竭力奋战,直到那一道来自追击小单位的偷袭,贯穿了动力舱室……
他看到了迫降时的惊心动魄:穿过地球大气层时异常的空间乱流,下方逐渐清晰的、蔚蓝星球上那发出微弱召唤信号的接引站(宏伟的海底城市),以及迫降后,发现接引站文明(波塞冬之子\/亚特兰蒂斯)已成死域的愕然与绝望。
他还看到了更多碎片:关于“吞噬者”的只鳞片爪——那似乎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生物或机械文明,更像是一种诞生于维度裂缝、以有序物质和能量为食、本能趋向于“熵增”与“归寂”的恐怖天灾;关于艾达灵族的知识体系——高度发达的灵能科技,对精神与物质界限的模糊,对集体意识与个体升华的独特哲学;关于“深蓝之心”——那不仅是飞船和接引站的超级能源核心,更是一件蕴含了部分宇宙水之法则与空间稳定特性的“半神器”级造物,它的失控下沉,不仅毁灭了亚特兰蒂斯,其外溢的能量更扭曲了局部空间,形成了百慕大三角的绝域……
信息庞大而混杂,如同洪流冲击着林枫的意识。若非他神魂本质是历经天劫的魔尊,神识强大且固守“吾心即尺”的道心,恐怕早已在这信息洪流中迷失自我,意识被冲刷得支离破碎。
“基础信息流加载完毕。意识稳定性检测通过。开始载入‘文明火种适应性考验’核心模块。”智能系统的声音直接在意识层面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感,仿佛不再仅仅是程序,而是承载了无数岁月与使命的集合体。
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具体的信息画面,而是置身于一片无垠的、由纯粹的光与影构成的抽象空间。上下左右皆是虚无,唯有前方,悬浮着三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光之符号。
第一个符号,像是一棵由光线构成、不断生长又不断枯萎的树,代表“传承与抉择”。
第二个符号,像是一团不断分裂又融合的火焰,代表“融合与创新”。
第三个符号,像是一枚凝视着一切的眼睛,代表“洞察与承担”。
“艾达灵族之传承,非血脉之继,乃智慧与精神之火炬。”那古老的声音响起,“欲承火种,需过三问。”
“第一问:传承之重。若你得我族全部知识,面临强敌环伺、文明火种微渺如风中残烛之境,当如何?是隐匿蛰伏,待时复兴;或是孤注一掷,播火四方;亦或另辟蹊径,融会新生?”
话音落下,那棵光树符号光芒大盛,无数光影画面涌入林枫意识:艾达灵族辉煌的图书馆、陷落的母星、逃亡舰队的绝望、还有地球人类文明懵懂发展的历程……一股沉重到足以压垮寻常灵魂的“责任”与“抉择”之力,伴随着问题,直接拷问着他的本心。
林枫的意识体在这片空间显化,他面容平静,眸中混沌光轮缓缓旋转。
“隐匿蛰伏,无非苟延残喘,终将湮灭于时光;孤注一掷,乃匹夫之勇,徒耗火种。”他的声音在这意识空间回荡,清晰坚定,“吾之道,在‘我’。传承非照搬,知识非枷锁。取其精华,融我之道,化为己用,方能于绝境中开新路,于微末时育生机。火种之意义,不在复刻过去,而在点亮未来可能之路。”
没有选择提供的任何一项,而是给出了基于自身“吾心即尺”、融合创新的答案。
光树符号微微震颤,光芒流转,似乎在分析、评判。片刻后,光芒收敛,代表通过。
“第二问:融合之险。艾达灵族之道,重灵能精神,与你所持之混沌力量,本源迥异,甚至可能冲突。融合过程,凶险万分,可能导致力量失控、认知混乱、乃至自我湮灭。汝可惧?可愿?”
那团分裂融合的火焰符号熊熊燃烧,投射出种种可怕的幻象:灵能与混沌冲突引发的能量风暴、意识分裂的痛苦、自我认知崩解的虚无感……
林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是对自身道路绝对自信的弧度。
“混沌者,包容万物,演化众生。灵能精神,亦为万物之象,众生之念。何来本质冲突?唯有认知浅薄,驾驭无力,方生凶险。”他直视那火焰,“吾心即尺,可量天地,可度万法。异力入怀,化入混沌,皆为资粮,助吾道成。何惧之有?”
火焰符号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炽烈却不再狂乱的光芒,仿佛被林枫话语中那种海纳百川、却又唯我独尊的磅礴气魄所撼动。光芒渐稳,第二问通过。
“第三问:承担之果。”那枚眼睛符号缓缓睁开,目光仿佛穿透了林枫的意识体,直视其灵魂最深处,“继承火种,即承接因果。‘吞噬者’之威胁如影随形,终有一日或将循迹而至此星。地球文明,弱小稚嫩。届时,汝当如何?是携火种远遁,弃此星于不顾;或是留下对抗,赌上此星与你自身一切?”
眼睛符号中,映照出未来可能的恐怖画面:漆黑的“吞噬者”触须撕裂地球天空,文明在绝望中燃烧,而手握“火种”知识的继承者,站在命运的岔路口……
这是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残酷的拷问。涉及的不是理念,而是赤裸裸的抉择与代价。
林枫沉默了数息。
意识空间中,时光仿佛凝滞。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与那枚眼睛直视,眼中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决断。
“此星,是吾今生之根,羁绊所在。”他缓缓道,“远遁苟活,非吾之道。然盲目牺牲,亦非智者所为。”
“若敌至,吾当先衡其力。力可敌,则战而护之;力不可敌……”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则吾会利用‘火种’所知,寻找一切可能之法——提升此星,转移生灵,或寻机反击。但绝不会轻易言弃,亦不会无谓葬送。”
“责任,吾承。但如何履行,尺在吾心。吾不会为虚幻的大义盲目赴死,亦不会为冰冷的生存抛弃一切。此星之命运,当由生活于此的生灵共同决断,而吾,将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剑,或是指引前路的灯之一盏。”
答案依旧不符合任何预设的“高尚”或“理智”模板,它充满了林枫个人鲜明的风格——以我为主,务实而冷酷,却又在最深处保留着一丝对“今生羁绊”的守护之心。
眼睛符号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复杂,似乎在进行着最深层次的计算与评估。这一次的沉默,比前两次都要长久。
终于,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答案……非标准范式。计算逻辑冲突……重新评估……基于‘火种协议’终极目标:文明延续可能性最大化……”
“评估结果:申请者意识结构独特且坚韧,自我认知极度稳固,具备极强的主观能动性与变通能力,对风险与收益的权衡符合‘在绝境中寻求最优解’的逻辑。其理念虽与艾达灵族传统有异,但核心指向‘延续’与‘新生’,且其自身力量特质具备高度包容性与成长潜力。”
“结论:通过‘文明火种适应性考验’。”
话音落下,三个光之符号同时光芒大放,然后化作三道流光,汇入林枫的意识体!
刹那间,更加庞大、更加系统、但也经过某种“筛选”和“解密”的艾达灵族知识信息流,如同解锁的宝库,汹涌而有序地涌入林枫的识海!不再是杂乱碎片,而是分门别类的知识体系概要:基础灵能理论、精神架构技术、能量物质转换初解、星际航行常识、对“吞噬者”的已知特性分析与推测、以及关于“深蓝之心”的详细说明与控制、稳定、修复的若干种可能方案(受限于当前损坏状态,多数为理论)!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识流,如同导航信标,为他指明了通往某个“深层备份数据库”的路径,那里似乎保存着更核心、更敏感的信息,但需要更高的“继承者”权限(刚刚获得的是基础继承者权限)或特定条件才能逐步解锁。
信息洪流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逐渐平息。
林枫的意识体光芒流转,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内敛。他迅速消化整理着这些宝贵知识,尤其是关于“深蓝之心”和“吞噬者”的部分。
“恭喜你,继承者。”古老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许多,“你已获得基础权限。可有限度调用飞船非核心功能,查阅部分加密资料,并获得关于‘深蓝之心’的初步控制建议。但要完全掌控‘远航者’号及其承载的火种,你需要进一步提升自身,满足更深层的权限解锁条件,或者……找到修复‘深蓝之心’,令其恢复稳定的方法。那或许是解决这片空间闭锁、乃至应对未来潜在威胁的关键。”
林枫缓缓睁开眼(意识层面的),目光如电。
“告诉我,‘深蓝之心’现在的具体状态,以及最可行的稳定或控制方案概要。”
“信息传输中……”
又一股信息流涌入。
林枫快速吸收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也……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