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叫落星镇,依着陨星山脉的余脉建的,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两旁的铺子挂着褪色的幌子,卖灵草的、修法器的、煮面的,烟火气混着淡淡的灵力香,飘得满街都是。林孞一行人刚到街口,就引来了不少目光——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衣服破的破、脏的脏,苏九夭的药篓歪在肩上,灵儿的青布衫还沾着煞气的黑印,赵门主扶着腿,一瘸一拐的,活像一群刚从泥里爬出来的难民。
“前面有家‘迎客来’客栈,俺去过!”石敢当突然开口,声音粗哑得像磨过的石头。他走在队伍中间,高大的身子比旁边的青木门弟子高出一个头,肩膀宽得能扛动半块陨星石,此刻却有点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掌柜的是个好人,给的热水够热,面也管饱。”
林孞看了他一眼——这汉子是刚才在碎石堆里救的,体修,练的是硬功,当时他正用后背扛着块砸下来的巨石,下面护着两个吓傻的小修士,自己的后背被煞气烧得焦黑,血渗出来把灰袍都染透了。林孞劈散煞气时,他还硬撑着说“没事,俺皮糙肉厚”,结果走了没两步就晃了晃,还是林孞扶了他一把。
“那就去迎客来。”林孞点头,拍了拍他的胳膊,“一会儿找个房间,我给你处理下背上的伤,煞气入体了,拖不得。”
石敢当眼睛一下子亮了,忙点头:“哎!谢……谢谢林小哥!俺……俺石敢当,记着你的好!”
客栈掌柜是个圆脸的中年汉子,见他们一行人狼狈,也没多问,赶紧招呼着:“楼上有三间空房,都带火炕,热水这就烧!要不要煮点面?加两个灵鸡蛋,补补身子!”
“要!要三碗!不,五碗!”灵儿抢着说,拉着苏九夭的手往楼上跑,“姐姐,我帮你拿药篓!”
苏长老扶着灵儿的师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往最里面的房间走,老修士的腿被碎石砸断了,脸色苍白,却还不忘道谢:“多谢林小友,若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和灵儿,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
林孞笑着摆手:“老人家客气了,举手之劳。”
等把所有人安顿好,林孞刚要回自己房间,石敢当就堵在了门口。他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个“石”字,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是带了很多年的。他低着头,耳朵有点红,声音比刚才还粗:“林小哥,俺……俺有话跟你说。”
“进来说。”林孞侧身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石敢当接过杯子,手有点抖,热水洒出来几滴,烫得他赶紧缩了缩,却没放下杯子,只是把令牌往林孞面前推了推:“这是俺的本命护符,俺爹传下来的,能挡一次致命伤。俺……俺知道俺没啥大本事,就会扛东西、挨打,你救了俺的命,还帮俺治伤,俺没啥能报答的。”
他抬起头,眼睛很亮,带着股憨直的认真:“林小哥,你要是不嫌弃,俺石敢当,以后就跟定你了!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你让俺扛石头,俺绝不挑轻的!以后谁欺负你,俺先冲上去,用这身子给你挡着!”
林孞看着那枚令牌,又看了看石敢当焦黑的后背——刚才处理伤时,他看到那伤口深可见骨,煞气已经缠上了心脉,若不是他用情绪之力硬生生逼出来,这汉子恐怕活不过今晚。他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哭笑不得:“你不用这样,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跟着我。你是体修,好好修炼,以后能成大器。”
“俺不!”石敢当急了,嗓门一下子提起来,又赶紧压低,“俺爹娘死得早,师父也被邪修杀了,这些年俺就一个人瞎闯,没人管俺,也没人愿跟俺做朋友。他们都说俺笨,说体修没出息。可你不一样,你救俺,还帮俺治伤,你是第一个对俺好的人。”
他把令牌往林孞手里塞,语气带着点恳求:“林小哥,你就收下俺吧!俺不笨,俺能学!你让俺干啥都行,俺不怕疼,不怕死!”
林孞捏着那枚令牌,触手温温的,上面还带着石敢当的体温。他看着这汉子眼里的真诚,没再推辞,把令牌递回去:“护符你自己戴着,我收下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不用总说死啊死的,好好活着,跟我一起闯。”
石敢当愣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下子红了,狠狠点头:“哎!俺知道了!林小哥!以后俺就叫你老大!老大!”
“叩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门外传来个清清爽爽的声音:“林小友在吗?在下百晓生,有一事相求。”
林孞开门,门外站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戴个破了角的帽子,手里拿着本泛黄的书,书皮上写着“百晓录”三个字。他就是刚才在煞气堆里救的那个落魄书生,当时他正蹲在一块石头后面,手里拿着支笔,在书上写着什么,煞气缠上他的脚,他都没发现,还是苏九夭扔了颗清灵散给他,才救了他。
“百先生,请进。”林孞让他进来,正好看到石敢当站在旁边,一脸“俺是自己人”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百晓生倒是不客气,进来就找了个椅子坐下,把书放在桌上,翻开给林孞看:“林小友,你看,这是我这些年记的东西,陨星山脉的煞气分布、附近城镇的邪修据点、各大宗门的秘闻,我都记在上面了。刚才在山上,我提醒你东边有天机阁的探子,就是从这上面看的。”
林孞凑过去看,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还有不少手绘的地图,标注得清清楚楚,连哪个山洞里有灵草、哪个山谷有禁制,都写得明明白白。这哪里是本普通的书,分明是本活的情报册!
“百先生好本事。”林孞真心佩服。
百晓生笑了笑,眼里带着点落寞:“本事有啥用?我原是青云宗藏书阁的弟子,就因为多说了句天机阁和混沌邪族有勾结,就被逐出师门,成了个没人要的落魄书生。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记了很多东西,就是想找个能信我的人,能让我这些东西派上用场的人。”
他看着林孞,眼神很亮,带着股谋士的精明,却又很真诚:“林小友,你救了我,更重要的是,你不嫌弃我们这些散修、小门派弟子,愿意冒着危险救我们。你有仁心,有本事,还有道种,将来必成大器。”
他把书往林孞面前推了推:“这本书,我送给你。我百晓生,别的不会,就会查消息、断利弊。你要是愿收留我,我就做你的‘眼睛’,帮你查遍天下的消息,帮你出谋划策。以后你要走的路,我帮你探;以后你要对付的人,我帮你查。只求你,别像青云宗那样,嫌弃我多嘴。”
林孞看着那本《百晓录》,又看了看眼前的书生——他虽然穿得破,却气度不凡,眼里有光,显然不是个普通人。再看看旁边的石敢当,正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好像在说“老大,收下他!他懂的多,能帮你!”
他突然笑了,心里那种“多了点什么”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之前救赵门主、灵儿他们,是出于本心;现在石敢当、百晓生要跟着他,是出于信任。这些人,不是因为他的道种,不是因为他的功法,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因为他救了他们,对他们好。
“好。”林孞点点头,把《百晓录》推回给百晓生,“书你自己拿着,你记性好,比我拿着有用。百先生,石敢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兄弟。以后咱们一起闯,有我的,就有你们的。”
石敢当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老大!太好了!俺以后一定好好干!”
百晓生也笑了,眼里的落寞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多谢林小友……不,多谢老大。”
这时,苏九夭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块灵果糕,看到屋里的情景,笑着问:“阿林哥,啥事儿这么高兴?石大哥,百先生,你们也在啊。”
“九夭,你来得正好。”林孞拉她过来,指着石敢当和百晓生,“以后他们就跟咱们一起了,石敢当是体修,能扛能打;百先生懂情报,能帮咱们查消息。”
“真的?”苏九夭眼睛一亮,把灵果糕掰成三块,递给他们,“太好了!以后咱们就有帮手啦!石大哥,你吃这个,补身子;百先生,你也吃,甜得很。”
石敢当接过去,三两口就吞了,笑得合不拢嘴;百晓生接过,小口咬着,眼里也带着笑意。
林孞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青石板路——赵门主正帮着青木门的弟子修剑,灵儿扶着她师父在晒太阳,苏长老在跟客栈掌柜聊天,手里还拿着颗灵果,不知道在说什么。远处的陨星山脉,煞气还在隐隐涌动,那道黑色影子的威胁,还没消失;天机阁的人,说不定也在找他们。
可他心里,却没了之前的紧张,反而多了点底气。他摸了摸怀里的天机玉,又看了看屋里的苏九夭、石敢当、百晓生,突然冒出个念头——之前他总想着自己闯,想着保护好九夭就够了。可现在,有了石敢当这样的兄弟,有了百晓生这样的谋士,还有赵门主、灵儿他们这些记着他好的人……
或许,他不用再一个人了。
或许,他可以建一个自己的势力。一个不看出身、不欺弱小,只讲情义的势力。里面有能打的兄弟,有能谋的先生,有像九夭这样的红颜,还有像灵儿这样的孩子。以后,他们一起闯遗迹,一起练功法,一起对付邪修,一起保护彼此。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道种里的情绪之力,疯了似的滋长。林孞看着手里的天机玉,玉上的符文亮了亮,映出他眼里的光。他转头看向苏九夭,她正好也在看他,眼里带着笑,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老大,你在想啥?”石敢当凑过来,好奇地问。
林孞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百晓生:“我在想,以后咱们的家,该叫什么名字。”
百晓生眼睛一亮,手里的笔已经握了起来:“老大,我这就去查,看看有没有好听又吉利的名字!”
石敢当也急了:“俺觉得叫‘石家班’好!又响亮又好记!”
苏九夭笑得直不起腰:“哪有叫‘石家班’的,难听死了。阿林哥,我觉得叫‘情义堂’不错,咱们都是讲情义的人。”
林孞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青石板路上,亮得晃眼。他知道,建立势力不是件容易的事,要招人,要练功法,要对付敌人,还有很多很多的麻烦在等着。
可那又怎么样?
他有九夭在身边,有石敢当这样的兄弟,有百晓生这样的谋士,还有一群记着他好的人。以后的路,不管多难,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而远处的陨星山脉深处,那道黑色影子停在半空中,手里的黑色晶体又亮了亮,这次映出的,不只是林孞的身影,还有石敢当、百晓生,以及落星镇里那些围着林孞的人。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煞气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朝着落星镇的方向,缓缓伸了过来。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悄酝酿。而林孞和他的“情义堂”,才刚刚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