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平安县的马车上,气氛凝重。杜明远面沉如水,孙慢慢闭目养神,钱多多则酒意全消,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钱!多!多!”杜明远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本官是如何叮嘱你的?祸从口出!你倒好,几杯黄汤下肚,便不知天高地厚!若非本官及时制止,你待要如何?将县衙的底细和盘托出吗?!”
钱多多“噗通”一声跪在车厢里,带着哭腔磕头:“大人!俺错了!俺真错了!俺这破嘴……俺一喝酒就管不住……俺看那吴德才嘚瑟,心里不忿,就……就秃噜了……大人饶命啊!”
孙慢慢慢悠悠睁开眼:“……吴……德……才………………已……起……疑………………心………………必………………会………………从………………钱……粮………………入……手………………深……查………………县……衙………………账……目………………乃………………至………………个……人………………财……产………………你………………那………………私………………房………………钱………………恐………………怕………………”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吓得钱多多魂飞魄散!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吴德才若真下狠心查,难保不会发现他床底下那个陶罐!到时候,贪墨的罪名扣下来,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大人!救俺!俺再也不敢了!俺回去就把那……那点积蓄都上交!充公!一分不留!”钱多多涕泪横流,这回是真怕了。
杜明远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你那点私房钱,如今已是小事!若因你酒后失言,引来吴德才乃至赵德柱对县衙财政的彻查,坏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钱多多磕头如捣蒜:“俺担待不起!俺该死!大人您想个法子,救救俺,救救县衙吧!”
杜明远疲惫地揉着眉心。事已至此,责骂无用,当务之急是弥补漏洞,防范未然。
“回去之后,立刻将县衙近年所有账目再仔细核查一遍,务必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与你个人相关的款项往来,更要清理干净!至于你那私房钱……”杜明远顿了顿,“暂且不要妄动,此时取出,反而惹人怀疑。严加藏匿,打死不认!若真被查到……本官也只能依法办事!”
钱多多一听,心凉了半截,但也知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得哭丧着脸应下。
回到县衙,已是深夜。杜明远立刻召集核心人员密议。李火火和红姑闻讯赶来。
听闻宴席上的惊险一幕,李火火气得嗷嗷叫:“吴德才那老小子!敢耍阴的!俺去把他县衙砸了!”
红姑按住他:“别添乱!听大人安排!”
孙慢慢分析道:“……吴……德……才………………必………………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恐………………怕………………是………………派……人………………暗……中………………调……查………………或………………勾……结………………赵……德……柱………………联……手………………施……压………………”
杜明远点头:“慢慢所言极是。赵德柱与吴德才,一狼一狈,若勾结起来,我等处境将更加艰难。必须早做防备。” 他看向钱多多,“多多,账目之事,乃重中之重,你若再出纰漏,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钱多多指天发誓,绝不再犯。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次日一早,赵德柱便派人来请杜明远,说是“商议矿务”。杜明远心中警觉,整理衣冠前往。
驿馆内,赵德柱端坐品茶,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探究。
“杜县令,昨日青山县吴大人设宴,可还尽兴?”赵德柱看似随意地问道。
杜明远心中凛然,消息传得好快!他不动声色:“承蒙吴大人盛情,聊了些两县和睦之事。”
“哦?”赵德柱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听闻席间,吴大人对共同开发矿脉,颇有兴趣?还提及……贵县似乎资金周转有些吃力?若有难处,本官或可向州府申请拨款,何必求助于外县?徒惹非议啊。”
杜明远暗骂吴德才动作迅速,已然开始挑拨离间!他沉稳应答:“大人明鉴。吴大人确有合作之意,但下官已婉拒。平安县虽贫,然开源节流,矿务初启之资尚可筹措,不敢劳烦州府。吴大人或有些误解。”
赵德柱盯着杜明远,目光锐利,仿佛要将他看穿:“是吗?本官怎么听说,贵县钱粮书吏……似乎对县衙财力,颇有些……担忧之辞?”
杜明远心头一紧,钱多多那破嘴果然惹祸了!他强自镇定:“钱书吏昨日多饮了几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县衙度支,下官心中有数,绝无问题。”
赵德柱呵呵一笑,不再追问,转而谈起其他矿务,但杜明远能感觉到,那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钱多多酒后的失言,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扩散。
赵德柱的疑心,吴德才的野心,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平安县缓缓罩下。
而钱多多床底下的那个陶罐,是否会成为引爆一切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