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如同两柄淬了剧毒的匕首，先狠狠剜了还在比划银针的上官语儿一眼。
最后，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牢牢钉在了李凡身上。
“李凡！”
宋念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两个字。
“你这条该死的咸鱼，惹是生非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前脚刚收了个被宗门驱逐的烫手山芋。”
她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墨灵。
“后脚就给我招来一个要去药王谷老巢‘研究’你的疯子。”
目光又刺向上官语儿。
她胸口剧烈起伏，绯红的长裙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波动，仿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过了好几息，她才强行将那几乎要喷发的怒火压下去一点，但声音依旧冷得掉冰渣：
“好！很好！你们一个两个，都嫌命长是不是？都想去丹鼎峰送死是不是？”
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毫无温度的笑容。
“行！我宋念，不拦着！”
话音未落，宋念手腕一翻，一枚约莫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玉符出现在她掌心。
那玉符通体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污血。
材质非金非玉，入手冰凉刺骨，
“拿着！”
宋念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交代后事。
她手指一弹，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玉符，化作一道血线，精准地射向李凡。
李凡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入手冰凉滑腻。
“这…这是？”
李凡捏着这邪门的玩意儿，只觉得烫手无比。
“求救符。”
宋念的声音冰冷依旧，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恼怒，有担忧，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里面封了一道我的神念印记，还有万宝楼最高级别的空间挪移禁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凡和一脸茫然的上官语儿，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
“丹道大会…哼，那地方现在就是天罗地网，药王谷绝不会坐以待毙，天机阁的狗鼻子也一直盯着，你们俩，一个顶着‘晦’污染嫌疑，一个揣着能引来‘归墟之眼’的破水晶，还想去砸人家招牌？简直是自投罗网！”
“这符，捏碎它！”
宋念的声音斩钉截铁。
“只要你们还在中墟洲范围内，只要万宝楼还没被夷为平地，它会瞬间撕裂空间，把你们强行拖回万宝楼核心防御圈，代价是使用者神魂震荡，至少躺半个月，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准用。”
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李凡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那条咸鱼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坑。
“李凡，你给我听清楚，中墟洲这潭水，比你那条咸鱼脑子能想到的，要深一万倍，黑一万倍。”
“药王谷只是浮在水面上的烂叶子，底下藏着什么东西，连我都不敢说完全清楚，活着滚回来，你这条该死的咸鱼命，现在欠着我万宝楼的，没还清之前，不准死在外头，否则……”
宋念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里的冰冷威胁，比任何狠话都更有力。
李凡捏着那枚冰凉滑腻、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求救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微刺痛感，再看看宋念那张冷若冰霜却隐含担忧的脸，心头那点因为系统任务而升起的抓狂和吐槽，忽然就噎在了喉咙里。
这女人…嘴是真毒，心也是真…嗯，勉强算有点良心吧？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这枚求救符，又看看旁边一脸“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研究你了好开心”的上官语儿，再看看地上那个刚刚被自己“收容”、还红着眼睛茫然无措的墨灵……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混合着咸鱼特有的“债多了不愁”的豁达，猛地涌了上来。
“行！”
李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不再看宋念，而是转向地上还瘫着的墨灵，伸出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
“喂，地上凉快啊？还躺着？起来，咸鱼教不养闲人，去，帮上官大夫收拾收拾她那些宝贝瓶瓶罐罐，记住，只准收拾‘毒’的，越毒越好，咱们这次去砸场子，气势上不能输。”
墨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抓住李凡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她还有些腿软，站不太稳，但李凡那只手很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的感染力？）。
“毒…毒药？”
墨灵结结巴巴地重复，小小的脑袋还没完全从被驱逐的打击和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局面中转过弯来。
“对！毒药！”
李凡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豁出去的“笑容”，他捏紧了手里那枚暗红的求救符，像是捏着自己的“护身符”，另一只手叉腰，对着空气（系统）和未来（药王谷）发出了咸鱼教主出征前的宣言：
“药王谷那帮孙子，不是标榜自己丹药正统、悬壶济世吗？不是污蔑咱们天医谷是魔道吗？”
“行！这次就让上官大夫，用他们的规则，用最毒的毒奶，堂堂正正地砸烂他们的招牌，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以毒攻毒’，什么叫做‘毒奶圣手’的含金量。”
他猛地一挥手，气势汹汹，仿佛不是去闯龙潭虎穴，而是去自家后院拔萝卜。
“不就是个丹道大会吗？走！咸鱼出征！寸草不生！系统，睁大你的电子眼看着，看老子怎么把你这个坑爹任务玩出花来，药王谷，洗干净脖子等着，你咸鱼爷爷来了。”
李凡吼得气势磅礴，唾沫横飞，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然而，他吼完才发现，密室里安静得有点诡异。
宋念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冷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表演滑稽戏的猴子。
上官语儿正低着头，无比认真地从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里往外掏瓶瓶罐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蚀骨销魂散’…‘七步断肠膏’…‘含笑半步癫’…嗯…都带上…还有给李凡准备的‘强效麻醉散’…万一…他乱动影响取样…”
她拿起一个贴着“麻醉散”标签的小瓷瓶，对着李凡比划了一下，似乎在评估剂量。
墨灵则怯生生地站在上官语儿旁边，小心翼翼地帮她整理那些散发着诡异味道的瓶瓶罐罐，动作僵硬，时不时偷瞄一眼慷慨激昂的李凡，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教主好像不太正常”的担忧。
李凡：“……”（靠！气氛呢？配合呢？咸鱼教主的威严呢？）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那股子悲壮气势瞬间泄了大半。
算了，跟这群脑回路异于常人的队友，讲气势纯属对牛弹琴。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枚暗红求救符，又掂量了一下腰间咸鱼储物袋里那块沉甸甸的“乱码水晶”和墨灵塞进来的核心方块，最后目光落在上官语儿那些瓶瓶罐罐上。
前路艰险，强敌环伺，队友一个天然呆一个技术宅，还有个随时可能宕机的坑爹系统……
李凡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认命地、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这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求救符，狠狠地塞进了自己腰间那个绣着歪歪扭扭咸鱼的储物袋里——不偏不倚，正好塞进了那只咸鱼咧开的大嘴里。
咸鱼含着血泪求救符，那画面，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荒诞的悲凉。
“走吧，上官大夫。”
李凡有气无力地招呼了一声，率先朝密室门口走去，背影透着一股浓浓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爱咋咋地”的咸鱼式洒脱（自暴自弃）。
上官语儿立刻宝贝似的收好她的毒药瓶，小跑着跟上，还不忘回头对宋念认真保证。
“宋少主放心我会照顾好研究对象的…”
墨灵也赶紧小碎步跟上，像只受惊的小鹌鹑。
宋念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走向门口的身影。
一个蔫头耷脑的咸鱼教主，一个捧着毒药当宝贝的天然呆毒医，一个刚被开除瑟瑟发抖的技术宅。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像送死小分队。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密室流转的符文微光里。
厚重冰冷的黑曜石门缓缓开启，门外走廊的光透了进来。
李凡一只脚刚踏出门槛，身后又传来宋念那冷冰冰、硬邦邦，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声音：
“记住，活着回来，你的命，是我的。”
李凡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抬起手，对着身后随意地挥了挥，像在赶苍蝇。
“知道了，债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