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怒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眼神中的疯狂和怨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空洞和呆滞，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地猛地张开，对准那铁皮话筒，用一种比刚才慷慨激昂、义正辞严时还要响亮清晰十倍的音量，如同宣读圣旨般，噼里啪啦地开始往外蹦词，语速快得惊人，根本停不下来：
“放屁，什么狗屁正道表率，全是忽悠你们这群傻子的场面话。”
第一句话，就如同九天惊雷，直接把整个广场所有人都劈傻了。
包括药王谷自己人。
孙昊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但声音却洪亮无比，充满了某种诡异的“真诚”：
“我们药王谷的丹药为什么效果那么好？产量那么高？真以为是我们技术独步天下？狗屁！那是因为我们早就往核心丹药里加了‘料’。”
“加了从‘晦’染遗迹里找到的、能刺激药力疯狂增长的‘晦料’，比天医谷那点破毒丹猛一百倍。”
“成本低，成丹快，药效强得离谱，还能让人吃了就上瘾，离了我们的丹药就浑身难受道心不稳。”
“那些签了忠诚血契的核心弟子？真以为是为了保密？”
“傻，那是为了方便在他们体内种下‘晦种’，用他们的生机和修为当养料，温养‘晦料’，才能稳定产出那么多高阶丹药。”
“不然光靠正经炼丹，累死我们也供应不上整个中墟洲的需求，他们就是我们药王谷的人肉丹炉，还感恩戴德呢！蠢货！”
“还有，金蟾沈氏知道吧？放高利贷那个。”
“我们跟他们有秘密协议，他们用灵髓贷控制那些穷散修和小宗门，还不起贷的，他们就抽了灵骨送来，我们用药渣和‘晦料’废物利用，炼成‘招财傀儡’卖回给他们看场子，一本万利。”
“丹道大会？就是个幌子。”
“就是为了打压一切可能威胁我们垄断地位的苗头，天医谷？只是其中一个不识相的。”
“谁敢碰我们的蛋糕，谁就是‘邪魔外道’，就得死。”
孙昊的嘴巴如同失控的闸门，哗啦啦地将药王谷最深、最脏、最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地、细节详实地全部抖了出来。
声音洪亮，传遍了广场每一个角落。
整个百草城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极致的死寂。
如果说刚才上官语儿的治疗过程是惊悚，那现在孙昊的“自爆”，就是彻头彻尾的、毁灭性的核爆。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集体石化术，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恐惧和荒诞之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他们的认知和三观上。
加“晦料”？种“晦种”？人肉丹炉？勾结金蟾沈氏炼制人傀？丹道大会是打压异己的工具？
这…这哪里还是什么正道领袖？
这简直是比魔道还要魔道。
是彻头彻尾的、堕入邪魔的疯子。
李凡自己也惊呆了，握着那还在微微发烫的铁皮话筒，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
卧槽…系统出品的这玩意儿…效果也太他娘的劲爆了吧？
这哪里是“诚实话筒”，这简直是“自爆卡车启动器”啊。
孙昊这傻孩子，底裤颜色都快交代出来了。
药王谷那边，孙长老和所有长老的脸，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他们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绝望。
“住口，孽障，你给我住口。”
孙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度，身形如同鬼魅般暴射而出，蕴含着恐怖灵力的一掌，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狠狠拍向还在滔滔不绝“自爆”的孙昊。
他必须阻止。
哪怕当场打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也绝不能让那些足以让药王谷万劫不复的秘密再泄露更多。
一声闷响。
孙昊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拍飞出去，撞塌了半截白玉栏杆，鲜血狂喷，当场昏死过去。
然而，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已经说完了。
死寂。
依旧是死寂。
但这次的死寂，不再是震惊和茫然，而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毁灭气息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缓缓地从昏死的孙昊身上，移向了主礼台上那些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药王谷高层们。
那目光，不再有敬畏，不再有崇拜，只剩下冰冷的审视、熊熊的怒火、以及被欺骗被背叛后的极致愤怒。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带着哭腔和暴怒的嘶吼：
“晦…他们真的用了‘晦’？”
这声嘶吼，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整个百草城广场，彻底爆炸了。
“骗子，魔头，药王谷才是真正的魔道。”
“人肉丹炉？他们竟然拿弟子当养料？”
“我说为什么上次买了他们的‘凝金丹’后，修为进展诡异，心魔却越来越重！原来是‘晦’毒。”
“退钱，赔我道基，药王谷滚出来受死。”
“还有金蟾沈氏，那群吸血的蟾蜍，竟然合伙干这种勾当。”
“杀了他们，为修真界除害。”
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整个广场。
无数修士眼睛血红，灵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法宝的光芒疯狂闪烁，杀气弥漫。
之前还对药王谷唯唯诺诺的散修和小宗门修士，此刻变成了最愤怒的复仇者。
他们感觉自己被玩弄了，被戕害了。
信任彻底崩塌，只剩下毁灭的欲望。
场面瞬间失控。
药王谷的弟子们试图结阵抵挡，但在滔天的民愤面前，他们的防御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冲垮。
惨叫声、怒吼声、法宝碰撞声、灵力爆炸声……响成一片。
高台之上，孙长老看着下方彻底失控、如同炼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些昔日对他们恭敬有加的修士如今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疯狂眼神，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摇欲坠，脸上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灰败。
完了…全完了…药王谷数千年的基业…今日…毁于一旦…毁在了一个蠢货和一个诡异的铁皮话筒上。
李凡早在孙长老动手拍飞孙昊的瞬间，就麻溜地收起那烫手的“诚实话筒”，激活“存在感-1”光环，泥鳅般溜回了上官语儿和墨灵身边。
“还愣着干嘛？风紧扯呼啊！”
他一手拉起还坐在地上发呆的墨灵，另一只手想去拽上官语儿，却发现这姑娘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混乱的战场，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群体性癔症爆发…灵力失控的连锁反应…愤怒情绪对毒素代谢的加速作用…完美的观察样本…”
李凡：“……”（姑奶奶！这是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吗？）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强行拽起两个姑娘，猫着腰，凭借着“存在感-1”的微弱优势，在混乱的人群和四处乱飞的灵力光束中艰难地穿行，试图逃离这片已经变成炸药桶的广场。
而这场由“诚实话筒”引发的、席卷整个百草城的巨大风暴，才刚刚开始。
药王谷这座看似辉煌的巨塔，从内部被一句句“大实话”彻底蛀空，开始了无可挽回的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