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露珠还在草叶尖上滚动,折射着初升朝阳的碎光。
陆云霁已如往常般在院中静立,感悟“自在”。
青衫微湿,气息绵长,仿佛与这晨间山谷的每一次呼吸都同频共振。
阮喃喃也起得颇早,她没有打扰师兄,而是自己在一旁的空地上,复习着在溪边有所领悟的《梦蝶剑诀》。
经过师兄的点拨和观水悟剑,她的剑招少了几分以往的毛躁,多了几分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虽然内力依旧浅薄,剑势也谈不上什么威力,但那份“意在剑先”的神韵,已悄然萌芽。
一趟剑法练完,她额角见汗,气息微喘,却觉得浑身舒泰。
她收剑而立,看向刚刚结束晨课的陆云霁,带着点小得意问道:
“师兄,我这次练得怎么样?”
陆云霁目光扫过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点了点头:
“形神渐备。”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阮喃喃笑逐颜开,比吃了蜜还甜。
她知道师兄从不说虚言,这四个字已是极高的肯定。
早膳是简单的清粥和几样酱菜,配上昨日剩下的油焖春笋,清爽可口。
用罢早饭,阮喃喃闲不住,又钻进了书房。
这书房藏书颇丰,除了必备的经典和武学秘籍,还有许多历代祖师游历江湖的笔记、杂记,甚至一些志怪传说、地理风物志,包罗万象。
她今日的目标,是想找找有没有关于那种巨大苍鹰的记载,或者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游记故事。
她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手指拂过有些泛黄的书脊,偶尔抽出一本翻看几眼。
“咦?”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本没有书名、封面是深蓝色厚纸的册子,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
她好奇地抽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翻开一看,里面并非印刷的字体,而是娟秀中带着几分洒脱的手写行书。
“师兄!师兄你快来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捧着册子跑到在窗边看书的陆云霁身边,
“这好像是某位祖师的手札!”
陆云霁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这确实是一本手札,看笔迹和内容,似乎是忘忧谷第三代的一位女性祖师,道号“静虚子”所留。
里面记录的并非什么高深的武学道理,更多的是她年轻时游历四方的一些见闻感悟,以及……
一些她收集或自创的、颇具巧思的生活技艺。
比如,如何利用山谷中常见的植物制作不同功效的染料;
如何根据星象和物候变化,更精准地判断采摘草药的最佳时机;
还有一些简单却实用的机关小技巧,用于警戒或方便日常生活;
甚至记录了几种利用野花、水果酿造低度数甜酒的方法。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与探索的乐趣,将忘忧谷的“无忧”理念,融入到了点点滴滴的日常细节之中。
“这位静虚子祖师,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阮喃喃听得两眼放光,尤其是对那酿造果酒的方法极为感兴趣,
“师兄,咱们谷里后山好像就有不少野莓,等熟了,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也酿点酒出来?就一点点!”
她伸出小指比划着,生怕师兄觉得她胡闹。
陆云霁看着手札上记载的详细流程,又看了看小师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这并非什么危险之事,记录的方法也简单明了,尝试一下也无妨。
静虚子祖师在手札中也提到,此法酿出的酒液酸甜可口,少饮可舒筋活血,愉悦心情。
“太好了!”
阮喃喃欢呼,
“等酿好了,说不定还能给师兄师姐们尝尝鲜!”
这本意外发现的手札,仿佛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祖师生活的窗户,也让谷中的日常多了几分可以期待的新鲜趣事。
午后,天气微醺。
阮喃喃因早起练剑,又兴奋于发现祖师手札,此刻有些倦意,便靠在院中的竹椅上打起了瞌睡。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鹅黄色的衣裙仿佛融入了光里,腰间那个新得的草药香囊散发着淡淡的宁神香气。
陆云霁则坐在一旁,静静地翻阅着那本静虚子手札。
他对那些生活巧技也颇感兴趣,尤其是其中关于利用自然之物设置简易警戒机关的部分,与他之前制作符篆预警有异曲同工之妙,给了他一些新的启发。
待到日头偏西,阮喃喃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看到师兄还在看书,便想起那封写给二师兄的信。
“师兄,信!”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陆云霁放下手札,取出那封厚厚的信。
阮喃喃赶紧找来浆糊,仔细封好信封,又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下“林清晏师兄 亲启”。
“好了!就等下次老王来,就可以寄出去了!”
她捧着信,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恰在此时,谷口方向再次传来了熟悉的铃铛声。
竟是老王又来了,这次是例行路过,询问是否有信件或物品需要捎带。
阮喃喃高兴地将信交给老王,又塞给他一小包自己晒的野莓干当作谢礼。
老王乐呵呵地接过,保证一定尽快送到峡州城的百味楼。
看着老王的身影消失在谷口,阮喃喃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将自己的思念和谷中的趣事,都随着那封信一起,送去了远方那位慵懒又可靠的二师兄身边。
暮色四合,心灯长明
夜幕降临,陆云霁再次点燃了安神香。清雅的香气在院中萦绕,与夜空中的星辉交织。
阮喃喃没有再看星星,而是抱着那本静虚子手札,借着灯笼的光芒,津津有味地继续研读,时不时还指着某处跟陆云霁分享:
“师兄你看,静虚子祖师说用紫茉莉的根可以染出漂亮的紫色!”
“哇,她还在谷里发现过一种会发光的蘑菇?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这个机关好像挺简单的,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她的声音在宁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的欲望。
陆云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听着她雀跃的声音,心中一片安然。外界的纷扰如同远山的薄雾,看似存在,却无法侵入这片被精心守护的净土。
谷中的日子,因剑舞而充实,因发现而惊喜,因期待而温暖,更因这份传承自祖师的、融入日常点滴的悠然意趣,而显得愈发厚重与绵长。
忘忧谷的夜,静悄悄。
唯有心灯,与星月同辉,照亮这一方自在无忧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