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熄灭的瞬间，陈默迅速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在通风口的栅栏上——螺螺的尾巴尖还在管道里轻轻晃动，像在示意他们跟上。
“等等。”林夏突然按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袖口的冰碴，“先看看管道温度。”她捡起块碎冰凑近通风口，冰碴没像刚才那样瞬间冻结，反而慢慢融化了，“温度在回升，看来他已经关掉了液氮阀门。”
老周从工具箱里翻出个打火机，打着后凑到管道口，火苗稳稳朝上，没有被气流吹动。“通风管里没强风，应该是安全的。”他把扳手塞进腰后，“我先上。”
“还是我来。”陈默按住他的肩膀，手电筒照向自己的鞋，“我鞋底有防滑纹。”他踩着管道壁的凸起爬进通风口，金属摩擦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科华的脚印在这里分了岔，往左边去了。”
林夏紧随其后，管道内壁结着层薄霜，却不刺骨，掌心摸上去甚至有点温乎。她突然想起视频里科华沾着槐花糕的手指——那半块糕点冻得硬邦邦，此刻却在暗格里慢慢融化，说明这里的温度变化和他的动作有关。
“你们看管道壁。”小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用手机拍着内壁的划痕，“这些不是工具划的，是指甲抠的，很凌乱，像在找什么东西。”
划痕在左转处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巴掌大的破洞，边缘很整齐，像被什么东西精准地凿开。陈默把手电筒伸进破洞，光柱里飘着细小的白色颗粒，仔细一看，是没融化的槐花糕碎屑。
“他从这里出去了。”林夏摸着破洞边缘，触感光滑，“用梅花起子凿的，手法和他修表时拆后盖一模一样，绕着边缘转了一圈，刚好能抠开。”
爬出破洞是间废弃的控制室，布满灰尘的控制台屏幕上还亮着幽蓝的光，显示着冷库的管道分布图——密密麻麻的红线像血管，最终都汇入中心的圆形区域，标注着“核心冷却舱”。
科华的笔记本掉在控制台旁，最新一页画着冷却舱的内部结构，某个零件旁用红笔写着“和老座钟的摆轮同型号”。林夏突然想起修表铺里那台坏了多年的老座钟，钟摆早就不见了，科华总说“等找着合适的零件就修好它”。
“核心冷却舱在地下三层。”老周指着屏幕上的红点，“但电梯肯定早就坏了，楼梯间在那边。”
楼梯间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圈细铁丝，铁丝末端系着块碎布——是科华工装口袋里总别着的那种，他说擦表时用着顺手。林夏轻轻解开铁丝，动作像拆礼物般小心，铁丝的缠绕方式和他给怀表上弦的手法如出一辙，绕三圈，留个能拉动的活结。
“他在给我们留线索。”陈默捏了捏铁丝，上面还带着点温度，“刚离开没多久。”
地下三层的走廊弥漫着淡淡的杏仁味——是液氮泄漏的味道，但很淡，像被什么东西中和过。林夏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片金属碎片，上面有个熟悉的齿轮纹路，“是老座钟的摆轮！他真的把摆轮拆下来了。”
碎片边缘沾着点奶油渍，和槐花糕的甜味混在一起，顺着走廊往前飘。尽头的冷却舱门没关严，透出橘黄色的光，隐约有“咔哒、咔哒”的声响，像座钟在走。
推开门的瞬间，林夏愣住了——科华正坐在冷却舱中央的控制台前，手里拿着梅花起子，小心翼翼地拧着某个零件，脚边放着半块槐花糕，已经吃得只剩渣。
“你们怎么来了？”他转过头，眼镜上沾着白霜，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里还卡着点糕屑，“再等五分钟就好，把这个摆轮装上，冷却系统就能重启，那些冻住的管道就能慢慢化开，不会再往外面冒冷气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林夏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带着笑。
“怕你们担心嘛。”科华举了举手里的摆轮，金属在灯光下闪着光，“昨天拆老座钟时突然想起来，它的摆轮型号刚好能替换这里的故障件，就赶紧过来了。本来想弄完就回去，谁知道爬管道时把笔记本弄丢了……”
他低头咬了口槐花糕，含糊不清地说：“这糕真甜，比上次那个小姑娘送的还甜点。”
林夏突然想起视频里他额头的汗——哪里是被追得喘，分明是爬管道时热的。那些所谓的“咔哒”声，不过是他用起子拧零件的动静。
陈默看着科华沾满油污的手指，突然笑了：“下次再玩这种捉迷藏，我就把你的槐花糕全换成咸菜馅的。”
“别啊！”科华举着起子讨饶，“这不是怕你们觉得我多管闲事嘛……再说，这里的冷却系统修好，附近的管道就不会再结冰，冬天居民用水也方便点。”
老周突然指着控制台屏幕：“快看！红线在退！”果然，分布图上的红线正慢慢变淡，像被温水化开的墨迹。
科华得意地晃了晃起子：“我说吧，老座钟的零件最耐用。”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对了，拆摆轮时发现这个，藏在座钟底座里的。”
打开铁盒，里面是枚生锈的齿轮，边缘刻着极小的字——是科华父亲的名字，还有个日期，刚好是科华说“父亲出门修表就没回来”的那天。
“原来他来过修表铺。”林夏摸着齿轮上的刻痕，突然明白科华总对着老座钟发呆的原因，“他把零件藏在这里，是想让你找到。”
科华的手指轻轻拂过齿轮，没说话，但眼角的霜花慢慢化成了水，混着点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槐花糕的碎屑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冷却舱的“咔哒”声渐渐平稳，像老座钟终于走顺了发条。林夏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线索”“谜团”，说到底不过是有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守护着什么——就像科华修表时总说的：“齿轮要咬合得刚好，日子才能走得稳当。”
而此刻，冷却舱里的暖意，正顺着慢慢化开的管道，一点点漫向城市的每个角落。